蒋修思渐渐止了笑,把头靠在靠背上,姿态比之前放松了许多。他说:“我只是觉得,你的想法或许也没错。不过那些在诗里、歌里写‘爱上一双眼睛的人’的创作者恐怕就不会那么乐意了。”
车里光线昏暗,只有前面用以导航的电子屏幕上泛着幽幽的光线,林栖出神般地看着蒋修思的侧脸。
他发现自己无法否认,就是有这样的人,双眼之中仿佛藏着许多神秘的东西,引人探索,乐此不疲。
“好吧。”林栖撤回视线,闷声说,“你把我说服了。”
但知道自己也许没那么肤浅这件事,并不让他多么高兴。娱乐圈最不缺美人,偏偏是蒋修思这张脸,让他这么魂牵梦萦。
他甚至怀疑那个所谓的穿书是他臆想出来的,因为积年累月的对那个人的迷恋,让他臆想了这么一出荒谬的梦境——为了靠近蒋修思一些。
好一会儿过去,两个人都没再讲话。林栖自己闷着头想了半天,烦得不行。他有些困,但又不想睡觉,害怕一睡着又坠入那个让他搞不懂的梦里。
他拿出手机,准备再看看能不能找到那本小说。手机屏幕的光亮起,映亮了一小片区域。他突然发现,蒋修思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摸了过来,将他的衣角捏得极紧,像在忍耐着什么。
心里一惊,林栖赶紧顺着那只手看向蒋修思。对方侧着头,看向了窗户那边,身体却有些古怪地收紧了。
“你又头疼了吗?”林栖忙问。
蒋修思额上全是冷汗,但他艰难地说:“没关系,能忍住。”
他好像明白了,只要他开始回忆梦里的细节,想要为某些东西找到答案,他的头痛就会不可遏制地发作。
但就这样了吗?之前的他过于莽撞,以为自己对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有个机会可以体悟更多的人生,提高自己的表演,他就一定要抓住。
然而麻木地扮演一个角色根本不是他想要的。蒋修思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发现自己没办法在记忆全无的情况下若无其事地变作另一个人。他有自己的思考,有自己的想法,在梦中不知道角色的行事动机,也不知道他有什么非完成不可的使命,浑浑噩噩地走着剧情,这让蒋修思感到焦躁。
女神当时那句“你可以经历许多有趣的事情”如今看来只是一句假话。在一个名为“蒋修思”的躯壳里经历的事情,难道就成了真实在蒋修思这个人身上发生的了吗?
他曾经彻夜不休地揣摩角色,他用最真诚的目光观察人性,但正是在此刻生不如死的痛苦之中,蒋修思才明白过来:要创造出一个令人满意的角色,他必须得付出百倍之于从前的努力。艺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染指的东西,它凝结在艺术家每一滴痛苦的泪水之中。
他曾以为在所谓的“梦中世界”里活过一场,他就能够获得感悟,他大错特错。那只是一个虚假的借口,只能在他心底掀过微不足道的波澜,以此自我满足。
要创造电影角色,要创造出一个让所有人为之感动的角色,才不是轻描淡写地说什么“有了经历”就能够做到的!
世界上没有捷径可走。
人只能靠自己活着,以自我意志活着,才能有所谓的经历,才能够所谓的痛悟。
蒋修思痛得险近抽搐,但头脑却又清醒无比。他知道的,靠近林栖才能止痛这一设定,必定是那位女神的恶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