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半了。她无意间错过了关寝时间。丧、且无聊,站在酒吧街外孔桥边上吹冷风,看下面被灯红酒绿染得光怪陆离的河水,思考接下来要去哪。这是她做错的第三件事。

那天她就在河边站着,心想待会儿再从网上找个旅馆住下。正刷着手机,旁边忽然飘来一缕苍白的烟雾,柔和的、又带着炙烤过的呛。一道低哑的声音跟曾真真说:“找我呢啊。”

曾真真受惊扭头,看到陆淮细长的手指夹着一支烟,明明灭灭的红点后眸色晦暗不明。他和白天气质截然不同,黑色鸭舌帽和宽大黑色卫衣,长裤勾勒了很好的腿型,裤脚收进在短靴里。十根手指里至少有五只带了戒指,一条银质的项链垂在胸前。身上有一种类似草木的清新气味。

陆淮当时嗤笑一声:“一条街的人都看见你挨家挨店的探头探脑,说小孩在追星。。”

曾真真语结。本来想悄悄做事,结果到底被他先发现。她被陆淮这张全校女生都堪称神颜的脸注视着,看他眸子黑得不像话。脸烫,舌又燥,一颗心被一根线吊起来在空中晃,不落地。

陆淮定定地看了曾真真一会儿,少许,磕了磕烟灰,视线偏到一边,吐了口雾,说:“我在这边唱歌。”

“别跟别人说哦。”

他说完原本要往回走,走了两步,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手在兜里摸索,而后丢给曾真真一把钥匙。他摆出一个常见的,对于曾真真来说很公式化的笑容。嘴角微弯而眼角不动,心理学上说眼角不弯的笑容是不走心的笑。

陆淮就那么笑着说:“你们关寝了吧。”

曾真真很纯洁,但不是蠢。想了一会儿,脸更烫了。

她把钥匙往前丢,也不管陆淮能不能接到:“陆淮,不是每个女生都想爬上你的床。”

她不知道陆淮本来想说一句:“那TM是青旅。十人间。”

但陆淮没接住钥匙。钥匙被他手指磕了一下,掉到地上,又一弹,跌到河水里。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硬生生说出来一句:“挺多女生。”住在青旅的。

曾真真一听“挺多女生都想爬上他的床”,转身就走了。

他们彼此看不到对方脸上的表情。夜雾里有两道僵硬不自在的身形。

三天以后,媒体就报道酒吧街集体闭店自查了,所有店都必须调监控上交警局,证明自己没有非法雇佣童工。后来整顿了将近一个月,才又都断断续续地开业。

陆淮失去了他的生意,但仍然偶尔夜不归。时常,一副疲累的样子。

——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把酒吧的事情举报给警局的。其实也不并是曾真真。然而曾真真不想解释什么,陆淮也从来都不问。

但,就像武汉红楼的一声枪响代表辛亥革命的起源,陆淮的失业代表了他们成为死对头的起源。

*

如今陆淮用程式化的笑容看向学员席,让曾真真心中一揪。心想他会不会说出什么让人吃惊的话来。

这个流程只是挑选同组训练生而已。他是A等级,随便选择4个A等级学员,就可以了。

但曾真真顺着陆淮的视线望过去,才看出现在的问题:A组学员大都避着陆淮的目光,一副很不想被选中的样子。有人皱眉看脚尖,大胆点儿的拼命摆手,还有人挺戏剧性的,抱着胳膊蹲下来,生怕陆淮能看到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