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姜继续倾听着。那不是成年人的声音,平淡又稚气,明显属于一个小女孩。
In the garden, you say. Come into the garden
(在花园里,你说。到花园里来)
……
Let the bobbles fly.
(让泡泡尽情飞舞吧)
“……花园里?”
程姜困惑地喃喃重复着。
念白声在逐渐消失,但在那一刻他看见了。被光晕虚虚笼罩着的楼梯上,不知何时已经坐下了一个穿浅米色睡裙的小女孩,发梢上的洋水仙色发带闪闪发亮。
不到半人高的女孩身后大概有一条小走廊,廊上关了灯,此时显得黑洞洞地一片。恰如方才的墙口。
没有光源,她一张单薄的脸也掩在黑暗之中,目光定在程姜所在的方向。
忽然窗外下起雨来。雨下得很急,层层叠叠的雨点声代替了先前的杂音,给屋子铺上了一层沉甸甸的暗色。
突然女孩站起身,向前迈出一只脚,走下了一节阶梯。
这一步似乎走得很艰难,影子留在原地,身体往前,又像是分离出了另一个虚影子。女孩后面的灯忽然短路一样晃动起来,光线被扯成丝丝缕缕,铺天盖地砸在她脸上,仿佛是斑驳的泪痕。无实形的泪水沿着她的双颊一直流至脖颈与锁骨,消失在棉布边衣领里。
房子里一片死寂。
程姜浑身发冷,只听见自己的心脏疯了一般鼓动着,随后他几乎惊跳起来——有什么东西死死抓住他一侧的腰腹,铁爪一般几乎掐穿他的侧腰,引出一阵疼痛的痉挛。他慌乱中他低头看去,却发现那只是自己抽搐的右手。
不等他再抬头,身后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
他不由得猛一回头,正好看见一个少女开门进屋。少女个子很高,薄嘴唇,深眼窝,里面是浅蓝色的眼睛。她戴一只小小的长条状发卡,一手拎着一只帆布书包,另一手拿着钥匙。
她深色的头发零乱地贴在脸颊旁,浑身湿透了。
她一方面对他在她家里显得丝毫不惊讶,一方面却似乎极快地瞥了他一眼。少女没在门口过多停留,甚至没有试图甩一甩身上的水珠,就匆匆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她身上的雨水仿佛流不尽,令她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湿淋淋的鞋印。更多的水则沿着她的双腿滴答滴答地流了一地,伴随着她的步伐,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刚刚的小女孩已经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程姜下意识地跟在少女后面上了楼。
楼梯后面其实并非是走廊,而只有一扇门。程姜试着推了推,发现门被从里面反锁了。他再用力敲了几下,一门之隔的少女却突然在里面轻轻笑了,声音奇异地显得虚无缥缈。
【现在不是才到九月吗?我早上出门的时候正好赶上一场雨,结果下午又下了另一场。到了天黑下来,竟然就已经这么冷了。】
她咬字很清楚,内容又极其书面化,听来不像是日常的交谈,倒像是在朗读背诵什么。随后跟上她语调的是一个男人的喃喃自语。
【是啊,这样的天气对于九月来说的确是有些过于冷了。】
少女轻飘飘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