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老者唤了声。
穆昀祈愣了愣,抬眸显踌躇:“朕思来,当下与邵家是好容易才得相安,若因立后一事而前功尽弃,并不值当。”
此言也在理。老者思量片刻:“此事须行,却也须谨慎,便待老臣再忖一忖,与陛下取个两全之策。至于当下,陛下还须步步为营,笼络人心为上,但最终目的,还是解去邵景珩手中兵权。”
穆昀祈缄默。好一阵,音色彷徨:“卿所见,若果真有一日,朕解去邵景珩兵权,邵家亦随之失势,则邵忱业、邵景珩叔侄,当如何处置?”
老者声色不动:“当初□□伐定江南,是如何处置吴、陈二国主,陛下记得罢?”
穆昀祈面色黯下:“吴主英武沉静,颇有智慧,入京后太|祖下赐鸩酒;陈主愚昧孱弱,颐养京中,直至终老。”
老者捋须,神色淡漠:“邵忱业年老昏钝,不过倚仗父兄及邵后之势苟延残喘,一旦邵家势去,其人不足为患,寻个安逸处令之颐养天年,可显陛下仁厚豁达。”言至此,不再多话,只那双看似淡漠的眸中透射的光芒却令人不寒而栗。
景珩——
穆昀祈只觉心头一震,头晕目眩感复来。
歇息了半日,起身已是傍晚。听闻邵景珩求见,乃命黄门传话,道天色已晚,且病体未愈,今日不便召见,令之早些归家,来日再言。至用过晚膳,饮了汤药,自觉精神渐好,便不顾内侍劝阻,加身厚衣袍出了寝宫。
今夜的邵家西院蘧寂一如以往,守院人的小屋并不见灯光。穆昀祈心下满意,放心大胆穿过庭院,在亮着灯的屋前驻了驻足,内中悄寂,似连根针落地都能听清。
轻轻一推,屋门应声开启。进门便见内室门帘一挑,主人带笑而出,听音却无奈:“陛下风寒未愈,偏还要在这天寒夜冻之时出来,实不应该。”
穆昀祈哼了声,解下厚重的鹤氅丢与他,径自进去书房,一眼瞥见书案上那尚未成型的草编之物,顿好奇:“你在编什么?”顿了顿,又似不甘:“为甚不等朕来了再编?”
放好衣裳,那人快步上前:“臣近日学得几种新编,欲趁闲试一试手,却未想陛下这般早来。”
穆昀祈又哼:“吾染疾在身,不趁早出来,难道还待三更半夜再出门吹风?”言罢许久不闻身后动静,心下来气。正是腹诽,不防后背一热,低垂的眸光里纳入两条合拢来的手臂,耳根热痒:“是臣愚钝,不体上意,只以为陛下疾中须静养,虽心心念念,却不敢强求陛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