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王子嫁人以后 猫珺 1552 字 2024-03-16

那里太远了,路也不好走,仅仅是看到了,想过了,就可以算了。

他倚着第五排的某个书柜坐下,随手翻开那本《情绪的色彩》,看到某一章的开头这样写道:“自卑的产生来源于在意,来源于爱。”

他的手一松,书“劈里啪啦”地落在地上,堆起一座虚幻的假山。他再也看不下去其他的书,觉得太假,觉得无趣——道理不够深刻、观点不够新颖。一个人短暂而离谱的想法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其潜意识的主观感情,抛硬币的大抵是早就知晓答案的那个人。

于是没有一本书能够得到被带出图书馆仔细研读的命运,它们被安塞认真地摆回了原来的位置,就像是从来没有被拿起过一样,沉寂于此,难逃被它的主人当作装饰物的命运。

心动是一粒生机勃勃的种子,发芽只是时间问题。在此之前,安塞对与爱情的理解仅限于名著中的爱恨情仇,无论是结合、背叛、分手、热恋,总是从高尚之地出发,过程悲壮,并且总是配有一个大团圆结局。所以他把爱情想得很简单,他以为这是一道所有人都知道答案的简单问题,不需要列繁杂的式子,也没有太多思考的空间。

前路铺满鲜花,尽头有黄金、钻石、阳光,以及一切附带着美好意味的东西。

他在马第尔达几乎没有能说上几句话的人,不知道如何表白,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表现得像一个称职的丈夫,只好一个人坐在花园的角落,把这几天的事情从头到尾回忆一遍。安塞从来都是一个不屑于往后看的人,他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却放任海水把脚印冲走,不留一条后路,此刻却生出某种想留住什么的陌生情绪。他想起那顶破破烂烂的头纱、庄园里的苹果树,明明更离谱的事情都做过,脑海里只闪过练武场里简单的牵手。人生那么短,如白驹过隙,他背靠树杆坐在草地上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被对面那幢高大的建筑物挡在后面,天空广阔,被各种染着暖色调的色彩的云切割成很多块,它们步调一致,悄无声息地暗下来,于是几颗星星显露而出。

安塞又梦见了贝莉卡。这一次他明确地知道自己是在梦中,但他想不起自己是在何时陷入梦境中的。他能感知到自己坐在床上,贝莉卡背对着他坐在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天色泛灰,白雪皑皑,连绵的雪山在远处连成一道不规则的波浪线。他几乎一下子就意识到这里是弗雷德卡的王宫,周围的陈设很模糊,但他一眼就看到落地窗前铺着的地毯,在右上角用金线绣着他的名字——这是唯一一件彻彻底底属于他的东西。

这个时候,贝莉卡突然站起来了,她把手里那本包着淡紫色书皮的书轻轻搁在地毯上,刚好盖住了他的名字,然后她踮起脚尖,把窗帘拉上了。一瞬间,屋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安塞低下头,看见自己的指尖冒出一缕火光。

贝莉卡好像笑了,她温和地夸赞他:“你的魔法学的还不错嘛。”借着这点光亮,安塞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个淡淡的轮廓。她朝床的方向走来,几乎没有脚步声,轻盈地像是在跳舞。当她走到自己面前,并在隔着半个手掌的距离停下时,安塞终于看见了她的脸。她比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要矮许多,面容稚嫩,是只能停留在安塞记忆深处的贝莉卡的长相。“咱们该睡了。”她又说,“父王来过夜,母后今晚不会来的。”

然后她侧过身,从安塞的右侧爬上床,躺下。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睡裙,露出的手臂和安塞如出一辙的瘦削苍白,与身后漆黑的长发形成鲜明对比。

“快来睡。”她闭着眼轻声催促道,“现在已经很晚了,安塞,不要让母后担心。”

十四岁以后的贝莉卡总是规规矩矩地叫他“安斯艾尔王子殿下”,恨不得每一次交谈都报出他的所有名号。当坐在一张桌子上共用早餐的时候,两人无话可聊,以“日安,殿下”为开头,又以“日安,殿下”为结尾,乏善可陈,非常无趣。

安塞看着自己短细的两条腿笨拙地蹬掉鞋子,然后爬到床上,他的袖口很大,像两朵喇叭花倒扣在床上,把手遮得严严实实。贝莉卡把一只手搭在额头上,显出很疲倦的样子,看到他笑出了声。她把安塞抱进怀里,让他的头枕在自己另一只胳膊上,开始哼一首陌生的曲子。

但这一切仅仅是梦而已,安塞摸到的是空气,听到的是杂音,当他想看看自己的衣柜时,目光所到之处只有一片逼仄的黑暗。贝莉卡好像一直都在,又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他知道梦已经结束了,周围传来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这时他才昏昏沉沉地想起来,睡着之前所看见的,那片深紫色的天空。

第13章 见丈夫的朋友

安塞是一个勇于实践的人,这具体表现在当他在某本书上找到一个没见过的果子时,他会尽力找到这种果子,然后去尝一尝,但这绝不是因为他馋。

他决定做先表白的人,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特别像书里勇于追求爱情的王子那样。但奥登不是多愁善感的公主,他看不懂隐晦的情书,也不怕城堡里的恶龙,属于爱情小说里非主流的那一拨,是安赛在极少数情况下感到束手无策的那部分。他坐在树下,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把晚餐时间忘得一干二净。这个时候,他的丈夫已经派人通知老国王和王后今晚不去餐厅用晚餐,并且带着一队人在王宫各处搜寻大王子妃的下落。年轻的王子拥有用不完的精力,每天在练武场找人打架,大汗淋漓,满身伤口,到了晚上还要处理新婚丈夫的各种突发情况,日子过得十分充实,并不知道一场盛大的告白仪式即将降临到他的头上。

安塞的思路是被一个女仆打断的,这个人他有点眼熟,辨认了大半天才认出这是专门负责换床单的那个人。他们其实没有说过几句话,他也并不清楚为什么对方见到他会有一点情绪外泄的激动,但安塞难得产生一些倾诉的欲【望,于是他四下张望片刻,确定周围足够安静之后,故作镇定地问道:“你知道奥德里齐喜欢什么吗?”

女仆脱口而出:“打架。”

“不是这个。”小王子摇摇头,继续问,“我是说,有什么实质的东西?表白可以送的那种。”他看上去很快乐,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像是再也无法保持刚来的时候,那种少年老成的冷静。这种心情同样感染了女仆,于是她说道: “这个就不清楚了,但整个马第尔达就没有不喜欢派对的,只要有足够的酒和音乐。”

安塞决定举办一场盛大的派对,要欢乐、要疯狂,然后他会在最美好的那一刻把心意告诉奥登。

如果心情足够好,他还会承认奥登这个人······或许······可能······不能算是个蠢货。

在安塞的设想中,聚会是在餐厅,有巨大的桌子、很多张沙发,桌上摆满了奥登喜爱的食物,每一张沙发上都坐满了客人。当音乐响起来的时候,人们相拥来到舞池跳着轻柔的舞。他会在地面上铺满鲜花,或是让鲜花从空中飘落,然后,他会在一个最合适的氛围中,朝奥登伸出手,在舞池的最中间,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完成一场圆满的舞。

他幻想着这一切,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场完美的爱情的萌芽。“喜欢”二字沉甸甸地坠在心上,说出口的时候,会有轻微的气流抚过舌尖。他想,我还要用鲜花编很多爱心,因为爱心代表喜欢。

但是没过多久,他又把一切都推翻了,一会儿觉得奥登不会喜欢跳舞,一会儿觉得奥登讨厌鲜花,只好诚恳地问女仆:“你觉得在派对上放很多花怎么样?”但他并没有太认真地听女仆的回答,而是自顾自地重新陷入思考中。这个名叫玛莎的女仆笑着摇摇头,募得,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惊慌地嚷嚷起来:“完了,殿下,我突然想起来大王子殿下还在找您!”

安塞没有听清,下意识地问了句:“你说什么?”

“大王子殿下正带着人找您呢!”

大王子殿下的脸色并不是太好看,他把自己塞进寝殿里的那张小木桌子后面,用勺子“乒呤乓啷”地搅着一碗沙拉。这样幼稚的举动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安塞坐在他对面,顶着一张喜气洋洋的脸发呆,一桌丰盛的晚餐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