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床上,出神地想,难怪宋白映这么多年来一点也不待见他,哪怕他次次考试都拿第一,哪怕他努力在她面前装出一个好孩子的模样来。

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宋白映都看不见,努力到后来他就累了,他想着反正也没人管自己,不如活得自在一点,想怎样就怎样,想干嘛就干嘛,于是他遇见不爽的人就上去揍一顿,看见喜欢的游戏就直接玩通宵。

他成了家长老师眼中的不良少年,如果不是成绩一直还不错的话,这个世界估计没人看得起他,毕竟他在泥潭里跑了那么久,已经沾得满身是泥了。

他以前总是记恨自己的母亲,觉得她和别人的母亲不一样。

现在他不再纠结自己父亲是谁了,也不再纠结为什么自己的母亲和别人的母亲不一样了,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一些他早已不曾在意的东西突然在很多年后乍然蹦了出来,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思绪混沌地想,其实这也没什么,反正他的父亲是谁对他又没有影响,这个真相反倒让他解开了心中的一些困惑——为什么宋白映对他的态度总是如此冷漠甚至厌恶。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远处昏暗的路灯和城市中璀璨亮着的霓虹灯潜了进来,给房间缀上了一点朦胧的光亮。

江逾白闭上眼睛,把唯一的光线也阻隔在外。

他生于黑暗长于黑暗,只有黑暗才是属于他的,只有在黑暗里,才没人看见他身上那些丑陋又肮脏的泥渍。

不知过了多久,就到他快要沉沉睡去之时,房间的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起初的几声他没应,后来那阵声音没完没了似的,一直响,吵得他脑仁疼。

敲门的人毅力惊人,房门没锁也不直接开门,但又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好像只要他不说话,那人就一直敲,敲到他说话为止。

又过了很久,江逾白终于败下阵来:“什么事?”

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点哑。

敲门声在他出声后停了下来,沈南晏的声音响在门外:“你晚上没吃东西。”

“我不饿。”

“她们都走了,现在只有你和我。”

江逾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只是又回了一句:“我不饿。”

“多少吃一点吧,今天中午你也没吃多少。”中午他急着赶去给两个二货开门,随便扒拉两口就走了。

经历了刚才的事,江逾白现在只觉浑身疲惫,毫无胃口。

门外的人没再说话,但江逾白知道他还站在那里。

“我不想吃,你走吧。”他沉沉地说道。

过了一会,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沈南晏走了。

江逾白重新闭上眼睛,重新回到了完全黑暗的环境。

他的脑袋很空,思绪也不再弯弯绕绕,他感到自己现在很平静,他现在所处的世界无风无浪,无波无澜,他躺在一片温暖的沼泽里慢慢下沉,周边的暖意缓缓向他蔓延,一点一点裹挟着他的身体。

这样很好,很舒服。

可是这样平静的状态没有持续多久,就在他感觉自己马上便要完全沉溺其中的时候,他察觉到房间门被人打开,随后房顶的灯也被人打开了。

骤然亮起的灯光刺得他眼皮闭得更紧,反射性地抬手用手臂挡在眼睛上遮住这突如其来的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