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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宗嘴唇微动,手指在吴穆的信件上轻轻滑动,轻声念着他的文章:
“……黄石勇如关张,不宜久居外镇,恐非国家之福。”
随着一声长叹,孙承宗的手指松开了,指尖的信纸哆哆嗦嗦地飘到了桌面上——如果我年轻个十岁,这本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但老夫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今日不知明日事。老夫身为三朝元老,我不挺身而出,又该让谁去说话呢?
孙承宗拾起一根狼豪,饱蘸浓墨之后就要写奏章,但一提手间,这毛笔竟如有千钧之重。他一连几下竟然都没有能够提起来,如果没有书房内跳动的灯火,时间仿佛就静止在了这一刻。
对黄石的品行,孙承宗并无丝毫怀疑,以前如此,现在也还是如此,但吴穆的信中把黄石和其他明将的种种不同都列举出来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也让孙承宗感慨不已,虽然黄石现在不过是一个副将而已,但如果把他调来辽西当提督,如果黄石能让十几万关宁军都归心于他,如果到时候黄石身边的人有异志……孙承宗终于提起了手腕,运笔如龙地写起了奏章。
既然开始了,那正篇奏章就是一气呵成,直写道最后对黄石的评价时,孙承宗才停住了笔锋,他又扫了一眼吴穆的私信,“勇如关张”四个字赫然入目。
孙承宗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似乎是觉得吴穆的比喻不够贴切,跟着就把目光收回来又投向了自己笔下的奏章,重重地写下了六个大字:
“黄石勇如信布……”
第二十六节 妙计
天启五年七月中旬,京师,大内
大明中央政府的日常工作一般是由内阁和司礼监处理的,皇帝正在检查他们这些天的工作。自从一份奏章被呈递上来以后,天启脸上的不耐烦就消失了。他神情专注地看过每一个字,嘴里不时还念念有词,轻读着奏章里的词语。东厂提督魏忠贤和司礼监秉笔、掌印则都侍立在两旁,他们一个个双手贴裤恭恭敬敬地站好,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皂靴尖,连大气都不敢吐一口,生怕打扰了御览奏章的天子。
少年皇帝把这份奏章读了好几遍才放下,神色中有喜有忧。天启沉思了片刻突然发声问道:“黄将军现在领多少兵?”
其他几个太监一愣,正要苦苦回忆的时候,魏忠贤已经脱口而出:“禀万岁爷……”他仍保持着刚才的恭敬姿态,说话的时候眼睛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脚前的地面,黄石上报的军户、张攀上报的、还有尚家兄弟、章明河和金州的李乘风,魏忠贤如数家珍的一一报出:“……东江镇左协共辖有军户两万户,壮丁七万余。”
“好。”天启拍手笑了一声,随着这如释重负地一声叫好,皇帝脸上的忧色尽去,只剩下满面地欢容了:“这次不用再给黄将军升了,不然吾都不知道该给他升什么了。”
这次斩首不足东江镇左协报兵的百分之一,魏忠贤也为此暗暗高兴,这次看来不会有什么麻烦,只要赏赐毛文龙和黄石各几百两银子就能凑合过去了:“万岁爷英明,黄将军未满三十,骤获高位,恐非其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