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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道君皇帝特地花了十数万贯打造的封舟,赞上几句也没什么罢?”

“十几万贯还不是给二郎你赚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赵瑜哈哈大笑起来。这艘船,的确是衢山船坊的作品。就在去年五月,赵佶下旨两浙,命当地的船场制造一艘能震慑外藩的巨型海船——就如神宗朝使高丽的那两艘神舟一样——以供大宋使节出海之用。但当年制造神舟的明州船场早已被赵瑜搬了家,被摊派了任务的浙东安抚使便把担子压到了温州船场身上。

只不过,温州船场现在却早没有了打造大型海船的能力——这些年,两浙、福建的几大船场,无论官营私营,好一点的船大工都被东海用各种手段强行挖了去,搜遍大宋沿海的船坊也找不到几个能造两千料级海船地工匠。更别说万料了——无奈之下,温州知州只能把这工作再悄悄转包给了衢山船坊。

按照后世工程转包的惯例,总是一层压榨一层,真正能落到做工之人手上的,只会是一点残羹剩饭;不过这时候不同,衢山船坊仗着自家的优势,反而海削了一笔。一艘大而无当的万料封舟,刨去人工、材料。最后竟让衢山船坊净赚了十万贯之多。所谓政府采购确是货真价实的冤大头,古今皆然,悉同此理!赵瑜只希望这种生意能多做几笔。

“二郎,”等赵瑜笑够了,赵文冲窗口指了指,“让陈相去迎接蔡家的人,会不会有问题?他家跟蔡家地仇可深得很!”

“没关系!”赵瑜又笑了起来。“没有蔡京帮忙,我可就要少了个宰相。同样道理,没有蔡京,陈先生也不会有机会当上东海国相。说起来,我和陈先生都要谢谢蔡太师才是,一点旧日仇怨又算得上什么!”

‘陈正汇那可不一定这么想。’当然,这句话只是赵文的腹诽,并没有说出来。他又看了看窗外。不禁带着恶意地想见识一下蔡攸和陈正汇见面时,两人的表情究竟会如何精彩。

‘若是打起来那就有趣了!’

不过事情的发展并没有走向赵文所期待的方向,陈正汇保持着接待上国使者应有的礼节,而蔡攸听到陈正汇在参拜过天家仪仗后自报官职姓名的时候,也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相对于因蔡京而被流放海岛的陈正汇而言,蔡攸是绝不可能记住一个十多年前贬斥地小官。陈瓘的名字或许还会有些印象。但当年陈正汇听到的蔡京谋图动摇东宫的传言,不过是蔡京一党意图把对手一网打尽的圈套,对于那个一下跳进陷阱、将传言上奏朝中的傻蛋的姓名,他哪可能会记得。

蔡攸与陈正汇各自行礼如仪,蔡攸只觉得东海国相礼仪上令人意外的没有一点疏失,挑不出半点毛病,举止谈吐也完全是大家出身地样子。在海上被一群粗汉的臭气熏了一个多月,陈正汇这种士大夫特有的风仪,对蔡攸来说却如同清风一般。唯独一点,让蔡攸觉得不对劲的是。这位陈国相的说话和表情不知为何却是十分冷淡。行过礼后,也不多作寒暄。直接就请使团移步港外。

‘看起来不是好对付的角色。’蔡攸暗暗想着。任何一国朝堂,或多或少都会因为政见和立场地不同,分为两派或是更多的派别,想来东海国也不会例外。东海国相既然对他不假辞色,不出意外,必然是不愿亲附大宋的那一派。而赵瑜把此人派来迎接,不知是不是已经认同了这一派的观点。

本来蔡攸还幻想着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东海王,让他为大宋冲锋陷阵。但东海国相的反应却如一盆冷水浇到了他的头上,让他明白今次的任务并不容易。

陈正汇把蔡攸和大宋使团请上了准备好的车驾,自己坐上了最前面的一辆,在前领路。一排排骑手领着车队从基隆城中穿过,在沿途百姓的好奇目光中,缓缓向基隆堡行去。

坐在马车上,蔡攸左右环顾。不过三年时间,基隆城已从无到有,矗立在台湾岛上。民居、官宅鳞次栉比,沿街地商铺也是接连成片。远远眺望在丘陵湖畔绵延起伏地城墙,以及几处高丘上的堡垒,蔡攸不禁心惊。从规模上看,东海国都至少是天下排进前二十地大城。大宋国中,能稳稳超过基隆城的,也只有东南西北四京等寥寥数城,其他各路的大州大府也不外如是。回想起三年前来台湾时的旧景,蔡攸心中不由得有着沧海桑田之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