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妞妞虽然康复,但听她所言,作为病气源头的那个白发少年,却散落在了无夏密集的人口当中,失去了踪迹。这等情况,得速速报于济安坊,也好早做打算。
“你又是何人,敢说这等话?时疫是何等重要的事情,若是误报,上面怪罪下来,如何担当得起?”
济安坊里接待他的医官将两只脚都抬在桌子上,上下打量着他,神情倨傲。
慕云生心知是自己衣着寒酸的缘故,只得忍气吞声地拱手道:“那患儿此刻便在兴善街,大人若肯随我前去,一望便知。”
“兴善街?”对方嗤笑一声,“也难怪,似你这等江湖游医,怕也只能给那里的人看病——”
“大人此言差矣。”慕云生打断了他,“孙药王曾有云: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普同一等,皆如至亲----大人能穿上绿公服,为保和郎,怎地连这道理也不懂?”
他刚进来时半驼着背,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如今却像是变了一个人,眼中炯炯生光,侃侃而谈,竟生出些指点江山的激昂气势来。
那医官赶紧将两腿放下,端正了坐姿,又觉得不对,刚想发作,背后便传来掌声:“不愧是慕神医!好久不见,怎么今日没带你最引以为傲的金针?”
“易大人!”
从后堂转出来的人嘴角含笑,一身光亮耀眼的紫公服。却是慕云生此刻最不想看见的人。
“尔等真是有眼无珠,可知这是三年前官家亲封的‘神医’慕云生?还不赶紧给慕大人看座?”
慕云生的嘴角有些抽搐。当年为了说服官家使用自己革新过的方子治疗时疫,慕云生跟太常寺诸多医官轮流辩论了足足三日,从切脉说到行针,又自医理说到药方,直到将对方说得哑口无言。易子安不巧便是当初跟他辩论的医官之一。
“不必了,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只是这兴善街的可疑病患……”
慕云生将妞妞的病情又说了一遍,易子安听着,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他拈着胡子,唇边尽是讥诮:“这么说,慕神医也不知道究竟所患何病?”
“若单论症状,与三年前临安时疫极为相似,但究竟是否为同一种,尚未确定。不过疫病若潜伏多年再爆发,往往来势更加凶险,我这里有一道新研制的药方……”
易子安抬起手来,打断了他:“慕神医这番‘独到’的高论,三年前在下便已经领教过了。在下这里,还有慕神医当年留下的方子,若真是时疫再发,也有应对,你就不用再操心了。”
“可三年前是三年前,如今这疫病与当初未必完全相同——”
易子安站了起来,是明白的送客姿态:“慕神医还是多操心下自己吧,我看你这双手毁成这样,怕是再执不得金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