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樽行挨着墙角边躺下,外衣搭在被上,地板冒着的寒气楞是让云尘后半夜心里都安稳不下。他悄悄起身将碳炉搬至楚樽行外侧,把窗户压实了些,又将床上的一条毯子轻盖在他身上,这才垫脚上床重新入睡。
次日一早醒来,云尘习惯性地环顾四周寻他。楚樽行不在房内,毯子跟碳炉都已物归原位,自己脚边还多出了一个温热的汤婆子。
云尘打开门,拦下一个伙计问道:“可有看到昨日与我同来的人?”
伙计躬身道:“早些时日那位公子找小的要了个汤婆子便出去了,至于去了何处小的也不知。”
“多谢。”云尘微微点头,继而又道,“一会儿还麻烦你多拿床被子进来,要厚些的。”
伙计连忙应了几声:“哎,公子稍等,小的这就去给公子抱来。”
云尘回屋等了没多一会儿,楚樽行便推门进来,手里拿油纸包着一袋吃食,远远都能闻见里头传来的香味。
“你去哪了?”
“就在外面街上。”楚樽行将手里吃食摊开,里面包子薄饼应有尽有,无一不是热滋滋冒着油光,很是勾人食欲,“栈里样式太少,属下便去街上铺子买了些,殿下趁热吃。”
云尘挑了几个油包子出来,将剩下的推给楚樽行。楚樽行看着油纸里剩着的薄饼,迟疑道:“殿下早晨不是爱吃饼吗?”
他记得从小云尘便喜欢吃饼,每日早膳都要让御膳房送些饼来。
“称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只是我看你喜欢,就日日都让人备上了。”云尘看着他笑了笑。
这还是他花了好长时间才发觉的,楚樽行不挑食,但却格外偏爱饼。
见楚樽行微楞了片刻,云尘调笑道:“没办法啊,阿行不爱说话,本殿下就只能察言观色自己琢磨了。”
他说得随意,旁人若听去了只当是声调侃,可偏偏在楚樽行耳朵里,却听出了他虚于隐藏的几分抱怨跟失落。
楚樽行眼底有些酸痛,垂下头低声道:“多谢殿下。”
二人草草用了早膳后便一路逛去了廖府,廖秋的府邸位于静区,一看便知没少花费心思跟银子。进门便是曲折游廊,青阶石子漫成甬道交衔,两扇正门对开,侧廊池子里鱼尾泛水。冬季没什么芬芳,府邸里便处处用红蜡点缀着花团,好不奢侈。
廖秋并未亲自迎接,而是派了几个引路婢掌灯带路。云尘动身跟上前,楚樽行则于礼在外头候着。
直等人踏进正门后,廖秋面上才涌出一阵假意极了的懊悔,他忙拍拍袖子行了揖礼,将云尘迎上位后吩咐随从倒茶,自己则陪笑道:“早就听闻上头派了大人下来,在下有失远迎,敢问大人如何称呼?”
云尘嘴角一扬,也顺着他演下去:“在下姓何,不是什么大官,廖大人不必多礼。”
“不过廖大人这消息倒是灵通,上头可没放出消息,廖大人又是如何知晓的?”云尘押了口茶,淡淡问道。
“官员间总会传出些小道消息,登不上台面细讲。”廖秋讪笑两声,“何大人是何时到的南水,怎么也不差人通知在下一声?”
“昨日刚到,今日不就来拜访廖大人了吗。”云尘端起茶杯,佯装无意道,“对了,我昨日在街上闲逛时,似是恍惚听了一耳。敢问廖大人,近期南水县可有人无故失踪?”
廖秋对上他的双目,面上微惊,浓眉缓缓拢起,乍一看像是对此事浑然不知情:“在下并未听闻有人失踪,大人何出此言啊?”
“那许是人家胡闹,我听差了。”云尘转言道,“南水县如今富足和乐,廖县令当真功不可没啊。”
廖秋作个了揖:“大人谬赞了,在其位谋其职罢了,为官者,谁不希望百姓安好无忧呢。”
好一个“为官者,行其职,为其民”,云尘掩去眼中情绪,耐着性子跟廖秋周旋了大半个时辰,廖秋本还客套地想留他用饭,被云尘随意寻了个由头婉拒了。
两人各怀心眼,一路假意猩猩地相送到门口,云尘望了望周边,感慨了一句:“廖大人这府邸当真奢华,连我都有些自愧不如了。”
廖秋也顺着点了点头,仍就面不改色道:“府邸留着养老,自然多花了点心思。只是在下平日都居住在县令府很少来此,何大人若是哪天得空不妨赏脸去那一坐啊。”
“大人相邀,自然得去。”云尘淡笑道。
廖秋处事面面俱到,鲜少流露出不经脑的情绪,活脱像只久经官场的老狐狸。可他得到的消息却是廖秋统共为官不过短短四年,可见背后替他推波助澜的人也是用了心。
南水县在朝廷官员嘴里,是担得上数一数二的治理安康,和睦富足。就是不知道这接连的夸奖下夸的是县令还是右相,亦或者是他们自己的前程官运。
南水地理位置好,位于大顺正中位置,是周边国来皇城进贡赴宴的必经之路,来往过客皆会在此处落脚休息。廖秋这些年也从未在招待上有何失误,周边国主的上奏对他也都是不吝赞叹,故此他的仕途可谓是一帆风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