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冶以前不相信玄学,但现在他信了。季涂有这种感觉,其实他可以解释,但他迟迟没有开口解释。

他要怎么解释?

他难道说,当初在美院校考当天是我意外把你撞倒,让你不能去参加考试,然后我一直愧疚,自以为毁掉了你的梦想,不敢跟你当面说一句对不起,甚至自欺欺人,还把你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默默在你身边六年,你一直都不知道,而我全靠你,才能活下去。

你是第一次到这个房子,可我好几年都是在这个房子里,看着你的照片,写着与你有关的信件,这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都听过你的名字,如果它会开口说话,它将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你说这些,我要怎么跟你开口?

顾冶没办法,明明很多次他想要告诉季涂,告诉他自己早就和他相遇;告诉他只因为他的存在,给了自己活下去的意义;告诉他这六年,自己无时无刻不想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身边;告诉他,关于他的一切自己都了然于心……

可是他没有,他错过了太多次可以说出口的机会,一次又一次,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就不应该说出来。

可是每次季涂跟他说,觉得他们两个人好有缘分的时候,顾冶都觉得愧疚,那些季涂以为的缘分,都是他提前知道时间地点和目的之后的走向。

人为什么会害怕失去?

如果你见过顾冶一个人躺在摆放了四张遗像的客厅的地上,你看见那个曾经最闪耀的星星暗沉,四下无人,他连自己的呼吸都听不到,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只是没有被烧成灰,埋在地里。

眼睛里只能看到黑白的照片,耳朵里只能听到呼啸的风声,嘴巴说不出话来,四肢也无感,躺在地上也不觉得凉。

他像是一个泥塑,被塑成神明的样子,被人供奉在神坛上,久而久之,他自己也坚信自己就是神明,他俯瞰一切,可某一天,一个讨饭的小孩儿,跌跌撞撞的把泥塑扑倒,泥塑摔的七零八落,身上的光彩散尽,之前朝拜的那些人道着可惜,最后泥塑被埋土地里,又变成了泥土。

第43章 顾师兄好

孙教授夫妇目前在郊外的别墅居住,有安静的环境和较为良好的空气,对孙教授养病有好,他只有一个女儿,目前在国外生活,所以家里除了他们夫妇,就只有一个保姆在。

顾冶也跟季涂讲了一些,以前他读本科的时候孙教授对他的照顾。

孙教授今年都六十七了,他脾气有些暴躁,可能正是因为容易生气,所以比同龄人显老,顾冶第一次见他时就是一个小老头的形象,直到前两年离开京城的时候还是小老头的样子,似乎十几年都没怎么变。

顾冶和季涂两个人四只手都拎满了东西,站在孙教授家门口按了门铃等人开门。

顾冶想到自己上大学那会儿,跟另外几个同学还有孙教授带的研究生,大家一起到孙教授家里过中秋节。那时候自己年纪还小,才十六七,兴高采烈的和大家一起去超市买东西,一群人,大包小包的站在孙教授家门口,等着里面的人来开门。

孙教授总是作势嫌他们吵,说一会儿邻居就该来投诉了。

今天开门的是保姆阿姨,不是那个爱发脾气的暴躁小老头。

保姆阿姨带着他们穿过前院进到别墅里,孙师母刚好推着孙教授从房里出来,顾冶一直知道孙教授瘦,见他瘦了十来年,从来不知道原来还可以更瘦。不仅仅是瘦,还有明显的病态。

“小冶来了,怎么没有提前说一声。”

孙教授瘦的皮包骨,眼窝深陷,但小老头还算有精神,看见顾冶肉眼可见的开心,自己转着轮椅轮子向前。

孙师母也赶忙帮保姆阿姨接着他们带过来的东西,嘴里还说着:“你看看你,还买这么多东西。”

顾冶和季涂把东西递给他们,只道:“别的什么也不能为教授分担,只能买些补品什么的为教授尽心,师母别怪。”

孙师母想着孙教授的情况,心里难过情绪又上来了,女儿在国外不能时时在身边尽孝,但好在孙教授培养了许多像顾冶一样优秀的学生,有他们总是过来看望。

孙师母眼眶泛红,道:“好孩子,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

顾冶上前蹲在孙教授轮椅前,挤出一丝微笑:“我十六七岁的时候您就叫我小冶,我现在都二十八了,您还叫我小冶,让我感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长大一样。”

“在我心里,你可不就是没有长大嘛!”

当年,顾冶是那群孩子里面最小的一个,但除了长相嫩,感觉不到他最小。他聪明的很,跟那些比他大的同学和师哥师姐一起从来没吃过亏,只有一点他不满,就是所有人都可以趁机叫他小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