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星期天要赶回周县上学,临走前破天荒嘱咐秦时齐,让他这些日子照顾留意一下邱泽天,虽然那天发了什么他一概不说,但秦时齐也没八卦追问。
只是他再去修理厂找人,李义满面愁容转告他,邱泽天离职了,找不到人,人间蒸发了似的,一点音讯都没有。
秦时齐打了很多电话,最后无奈放弃,只是心里头惴惴不安,不好的事情总往脑子里冒。也是同时,他翘课去找张邵,却发现学校里没人,电话也打不通,情急之下他揣钥匙匆匆忙忙慌慌张张跑去他家,才发现张邵一个人睡床上,发烧了。
他心疼到窒息,摸张邵滚烫的额头,胡乱怒骂:“你他妈生病怎么不打电话!你死家里都不知道!烧坏脑子怎么办!”
张邵朦朦胧胧嘟囔了句什么,翻身还想接着睡,被秦时齐焦灼打来凉水擦汗,喂退烧药,不放心还是想抱他去医院,过程中张邵一直神智不清,半梦半醒状态。
他被秦时齐捞起来,扛肩头托着,还没等秦时齐给他披上衣服,张邵突然紧圈住他脖子呢喃细语,“泽天……”
秦时齐内心翻江倒海般难受,张邵空调开最低,也不盖个被子。家里东倒西歪的酒瓶,指定是送走林飞宇一个人买醉发疯,弄得如此狼狈可怜。
张邵蹭了蹭他的衣领口,再次喊了几声“泽天”,声音越来越沙哑、越来越沉、终究是哭腔轻唤质问:“我要是没钱,你还会喜欢我吗……”
张邵双颊泛红不停喊着邱泽天的名字,一会儿宝宝一会儿泽天,听得秦时齐面色凝重神色复杂。
他知道张邵脾气倔犟,就算真喜欢上邱泽天,事情都闹僵成这样,也不好意思求和重归于好。
秦时齐清楚为什么张邵要分手,他最讨厌别人骗他,也特别在乎朋友、亲人、恋人的道德为人。连自己高中当个小混混都被张邵无情排斥,他怎么能容忍另一半作恶多端,屡教不改、满嘴谎言呢?
张邵抱着秦时齐不愿撒手,他眷恋人的体温,无时无刻不觉得冷,却逼迫自己去承受讨厌的事情。可惜他还是经不住寒气刺骨的空调风,无法忍受一个人面对漆黑的夜晚,也没能力坦然接受邱泽天的恶劣。
他尝试去理解,结果冻病了,心照样排斥那个人的行径。
“宝宝,好冷……”张邵依偎在秦时齐怀里,发烧后他出人意料的脆弱敏感,滚烫的手心贴近秦时齐的脸,抚摸半天,说了句“你们一点都不像”,停顿片刻后,有气无力反复喃喃着“对不起”。
秦时齐搂抱着怀里的人,心里别扭还诧异。他曾经原以为能让张邵这样的人只有林山钰,没想到他居然会和邱泽天生出这样真挚的感情,还自卑到以为邱泽天喜欢他只是为了钱。
秦时齐深吸一口气,哑声安抚:“邵邵,谁喜欢你都不是为了钱。”
周县的大巴车颠簸摇晃,烂马路坑坑洼洼,汽车扬起长串尘土,远看似漫天飞舞黄沙。下乡后风景不错,春天气息是鲜活的,绿意盎然的翠墨河田,望而无边的樟树林,过后零零碎碎还未茂密荷叶。
色彩缤纷中最脱颖的是绿,生命与希望占据这片糙砺的土地,悄然掩埋了村落的落后腐朽。
这里是周县最偏僻的乡镇——湖北港。
邱泽天的家在这里。正是油菜花盛开的季节,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香甜。放眼望去,整个湖北港成了璀璨艳丽的黄金花海,车窗外笼罩着金色光芒,夺目耀眼、生机勃勃。
邱泽天靠着窗,满目疮痍,他很多东西正在消散。情爱也好,事业心也罢,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一切皆苍白、如同空壳,还是被人活生生剥离肉体,给那个人用温柔刀渐渐夺舍灵魂。
他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一个人这样痛苦。
这个少年就喜欢过两个人,一个整整三年没看过他一眼,一个温柔体贴却把他当作别人。
他不知道为什么喜欢这件事如此复杂。
邱泽天连恨一个人的勇气都没有,就算张邵说了那样的话,他内心仍然觉得是自己不够好,不然为什么都没有人愿意爱一爱他。这个世界就没人喜欢他。
邱泽天十二岁心甘情愿去厂里14个小时上班加班,日夜颠倒,拿来的工资不留一分,都给了爸爸;高中三年赚的钱全给了爸爸还债吸毒;做中介的钱,他一半还了家里的债,另一半其实给了姐姐去考研。这钱还是他匿名转的,一家人早就断了联系差不多算分道扬镳了。
他太缺父爱了,面对没有感情波动的父亲,邱泽天拼命讨好祈求,虽然换来的只是无声驱逐。可越是这样,他越想那双粗糙大手揉他脑袋,夸赞他聪明、能干、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