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我终于恍然大悟。君特被关在监狱,后来是安格利亚的军队解救了他。外界好奇发生了什么……”他沉默片刻,“那是糟糕透顶的一天。”
“君特回来了,军服齐整,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哥哥高兴地迎接他,没想到君特说,‘萨克森必须议和。’”
“米克大吃一惊,紧接着便是狂怒。‘你也沾染了失败主义的习气!’我记得他的表情,五官挤在一起……脸通红。君特毫不畏惧,‘陛下,现在议和还来得及。’他讲了一通前方的情况,他说,‘形势危急,我们的士兵每天在大量死去,而且是无谓的送死。我们不该继续进行这场战争了,萨克森必败无疑。’米克抓住君特的衣领,扯下他的勋章。他称君特是‘低俗的叛徒’,他要杀了君特,枪毙他,吊死……君特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的一动不动。他小声说,‘你听见惨叫了吗?’”
“没有惨叫,侍从官早逃走了,庭园静得吓人,只有野鸽子‘咕——咕’的叫声。我吓坏了,米克也疑惑地盯着他。君特环视四周,‘他们在喊救命。我得救他们,不然他们就死了,被安格利亚人杀死。’他爬起来朝外走,米克按住他,君特拼命挣扎,不停地自言自语,‘你听,他们在喊救命,救命——’”
“医生来了,他们认为君特精神崩溃,半疯半傻。他躺在米克的床上,米克模他的脸,试图让他安静下来。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君特不是alpha。他是个oga!和我一样,多可笑……我曾经对哥哥说,希望可以去工作。米克鄙视地说,oga的责任就是结婚,我作为王室一员,和身份相当的贵族成婚才是履行责任。”阿尔贝说着,又笑了一下,“他是怎么对君特的?”
“君特可以完成他的梦想,去参军,一路做到元帅。我却只能等着某天和一个陌生的alpha结婚,给他生育孩子。这不公平。但我想,对吕西安而言,更不公平。争执的第二天,君特消失了——去医院,或去监狱。我问米克,米克恼怒地说,‘君特变得不驯服了。’”
“他气得要命。他要和吕西安离婚,然后和君特结婚。君特死也不同意。米克始终在等着君特认错,他们两个吵架,从来是君特认输道歉。然而直到萨克森投降,他也没等来君特的道歉信。”
“我的意思是,”阿尔贝顿了顿,“我的意思是,君特是我见过的最固执己见的人。他认为不对,就不会去做。他对米克有感情,可他就是不屈服,宁肯死在监狱里。阿尔菲……”
“要是君特不喜欢你,他是不会和你——至少,他是自愿被你标记的。”
第54章 五十四
如果君特还活着,那么,阿尔贝的回忆——“安慰”——也许可以作为一种证据,证明阿尔弗雷德并非演了一出独角戏。但君特已经死了,所以他的感情和选择,对阿尔弗雷德而言算不得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他曾经千百遍地思考过,假使君特仍安安静静地生活在那个偏远的海边乡下,总有一天,他们可以抛却隔阂再见一面。那时两人都老了,白发苍苍,聊聊天气,抱怨不成器的年轻人,谈一谈野鸽子、花粉过敏和圆白菜。时间足以消弭痛苦,阿尔弗雷德能够心平气和地问问君特:到底是怎么想的?对我,对我们,对那个孩子……
可惜,君特没有给他机会。
“我已经不那么在乎了。”阿尔弗雷德说,“他——我想——”
阿尔贝点了点头。
传言慢慢扩散,小报语焉不详,安格利亚的王储与女王产生了重大分歧。阿尔弗雷德鲜少公开露面,他忙着整编军队。菲利普每个月带小阿尔菲来军部探望,他抱着侄子,指给他看那些武器的照片,逗弄窗台的斑鸠。斑鸠霸占窗台,生了一窝又一窝蛋。他还带了另一个小孩参观,那就是副官威尔逊的孩子,也是阿尔弗雷德的教子。小家伙名叫乔迪,没了父亲,总是怯生生的。
汉考特家族的老宅装修一新,阿尔弗雷德管那叫“新房子”。节假日他就去新房子躲清静。园丁栽种了新的花苗,他向主人自豪地表示,能够在春、夏、秋三季开满鲜花。
“有什么花?”
“春天是……”
园丁掰着手指描述,阿尔弗雷德打断他,“不要种四时花。”
“殿下,我没打算种四时花。那种花太普通了,不适合您漂亮的花园。”
在园丁的努力下,阿尔弗雷德拥有了一个远近闻名的花园。小阿尔菲长大了,四五岁的孩子,在花园里到处乱跑。他很调皮,吃饭时把不喜欢的胡萝卜挑出来,扔进乔迪的盘子。“我讨厌胡萝卜!”小阿尔菲响亮地说,“还有紫甘蓝!我讨厌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