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北去拉被子想要抱起许余馨,拉开被子的刹那他脸色煞白,如同感受到那股味道拱了一个圆波,扩散后随即爆破在他面前。从里面直冲而出的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带上来的热气让人心底发寒。他险些没了力气,抖着手,一把掀开盖在许余馨身上的被子。只见许余馨左手下边的被单被血浸染,印记比底下的碎花床单还要大片;右手把左手腕握个死紧,血渍沾满指缝。
膝盖一软,俞北跪倒在床边,而后连滚带爬起身冲到房外叫救护车。捧着电话手指发僵按不对数字,他强迫自己冷静,越压制越心慌,绝望到大骂。
听见俞北叫嚷,房翠翠快步出来问:“咋了咋了?”
心思全在拨电话上。终于拨对号码,俞北边回答救护线里的问题,边再次朝屋里走。当房翠翠听到俞北说许余馨割腕出血,巨大的悲伤几乎让她站不住脚,头脑眩晕,赶忙伸手扶墙才稳住身形。
挂断电话,俞北把许余馨揽起来靠在肩上,他刚刚告诉别人妈妈已经没有明显的呼吸起伏,但现在他明明能感觉到妈妈的体温啊。颤抖着掰开许余馨的右手,半干半粘稠的血液立即糊了他满手,俞北感觉手指全部被粘连在一起。他看见许余馨左手手腕上皮肉外翻,深可见骨的伤痕,发着冷颤握住她僵硬的右手,只觉得自己太阳穴要爆炸了。
房翠翠一进来,马上捂嘴痛哭,“这是干什么啊!为什么啊?!”
俞北呆愣愣盯着伤口,血的颜色似是也染红他的眼仁。是啊,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他不明白为什么前几天还和他有说有笑的妈妈现在却面色惨白地躺在这儿;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过了一夜而已,怎么妈妈的血会从身体里面跑出来流在床单上;他不明白半夜明明醒来一次,怎么就没能阻止;他不明白他又再次安稳睡着的时候,妈妈度过了怎样的一夜,这么多血该有多疼。
视线里只剩下触目的红色,刺得他眼底生疼。
医生从抢救室走出来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的时候,俞北感觉血液和热气四处飞散,到处游走就是回不到身体。
他没敢呼吸,哑着嗓子跟人道谢。搀着奶奶在椅子上坐下,麻木无比地一个人走去开死亡证明。
痛苦沉重巨大到一时无法承担和接受时,只好把它压缩压缩再压缩,大脑下意识排斥,把自身从事件中抽离,以减小对自己的伤害。
俞北没有哭,没有崩溃。冬日时有冻坏的水管,空有出水的心却出不来一滴水。他表现正常地按流程办好一系列手续,坐回到奶奶身边,在她抽噎的声音下,预定好殡仪馆。内心像凹了一个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