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的时候,他知道这种场所黑暗见不得光,必然会有危险,有可怜人,有众生百态。
但他没想过身临其境的感受会那么强烈,就好像钝刀子割肉,当那些挣扎的人有了血肉灵魂,便让人恨不能做些什么,恨不能替别人挣出一条路来。
他再次看到了玲玲的乐观和无奈,看到了百灵从天真倔强到战兢恐惧,看到了剑兰的忍辱负重,也看到了在一天天的堕落中渐渐憔悴的美芳。
陶树歪歪扭扭地在本子上写下了“来处→灯红→去处”一行字。
他渐渐厘清了成片的预想效果,他想把大家最终的结果放在前面,把灯红的素材放在中间,最后由被拍摄者讲述原生家庭和进入灯红的原由作为片子的结尾。
他不想用纪录片最常见的顺时顺序来讲述这个故事,而是想将女孩们各种各样的结局开门见山,就像一场已知凶手的杀人案,观众明明已经知道了“杀人”的结局,依然会好奇事情的前因后果。
最重要的是,陶树不想让人们在一开始就给女孩们打上“按摩女”的标签,带着旁观者的戏谑去品评这些女孩的堕落,去唏嘘她们的不幸,又自上而下地去赞美她们的回头是岸。
去他妈的回头是岸,陶树更愿意说她们是在没有更多选择的现实里,为自己挣出了一条生路。
定下了剪辑线索,陶树有些兴奋地抓着笔在本子上鬼画符似地写大纲。
一直到剑兰推门进来送晚饭的时候,陶树刚好看到了一段和剑兰相关的视频。
视频里的剑兰只出境肩膀以下,正在和陶树闲聊着佳佳在幼儿园里犯的错。
“总是去抢别人的陶瓷芭比,我们家这个情况,只给她买得起两元店那种硬塑料的芭比,她抢了别人的,被老师批评了,回来问我,怎么自己的和别人的不一样……”
陶树手忙脚乱的去关视频,却一个不小心牵掉了耳机线,声音从旧电脑有些杂质的音响里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