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东西,得带到武汉。”陈撇是苏州人,虽说嗓门不行,平时也爱哼哼,“咱这五千年,如此漂亮的唱法不多,少一件就是少一件了。亡国灭种,亡国也罢了,灭种是万万不能的。”
远处一声轰响,恰似七七事变那日的惊雷。
却不是惊雷。
“你你听见那甚么,炮声?”
“听见了。”宋希微拉他起来,两人一言不发地将能抓到的稿纸往箱子里塞。轰响之后是没边际的寂静,静得叫人发毛,叫人不自觉地想自己腔里这口气还能续到几时。图书馆里的书才搬走一半,这
门被撞开,胡三更跑进来,差点绊了一脚,宽檐帽歪了:“老院长,宋先生,快撤吧!中华门给炸了,日本人和第28师在火并,二位快去渡轮那厢,中央大学的教员都上船了,就你们找不见人。”
“话说清楚点,南京还没失守,怎么就要撤了?”宋希微道,“叫我们先做逃兵?”
“您不知道。”胡三更帮着宋希微将木箱抬起来,三人卯足劲向外冲去,“这叫背水一战,唐司令的指示!等渡轮撤了,挹江门就要关上,谁都不许跑。除非除非委员长指示,绝不弃城而退。”
背水一战。
为什么李晏没和他提过?这臭小子,他
徒步到挹江门旁的浦口时,天色已经沉下去。大快云团的沉重的脚黏在宽阔的江面上,揉碎满江落日熔金。风不住地吹刮,渡轮黧黑的阴影漫上堤岸,昏沉如昔。
终于也到这般境地了,让人挺恍然。他还记得几月前光裕茶社的烟柳正山与在教室里看见的最后一圈烫金日色,还有那句难以启齿的“je t’ai à fol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