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页

瀚海义符 张勉一 939 字 2024-01-03

殷错点了点头,说道:“这个自然。叔况兄在边疆为国效力这么些年,立功无数,政绩卓著,陛下对叔况兄也是十分嘉奖看重,叔况兄要调任回京都中枢乃是应有之理。”

殷错此言也绝非是偏私之言,其时确实许多京中高官都曾外调历练,好挣下政绩,再回中枢任职。虽然他们大多都是在京外富庶之地做做地方小官,不似宁且到北地这等天寒地冻的穷山恶水之地去苦捱,甚至还因边关兵戈扰攘而有性命之忧。但以宁且如今政绩功勋,回得江陵之中势必平步青云,就算留任枢密院也并非难事。

却见宁佥脸露苦笑,说道:“臣与家父也是如此想法,前些日子,家父席间与三弟提及调任京城之事,哪知三弟却是犟脾气发作,生死不肯留任,不惜悖逆家父,也说仍要留任河西,这……这当真是将家父气得七窍生烟,大骂他不孝,又是鞭笞又是责打,还罚三弟去跪祠堂。但三弟仍是执拗得很,任谁说也不听,如今还在祠堂罚跪绝食,与家父斗法呢。”

殷错听他此言,顿时舌挢不下,要知宁且如此执意留任河西,无异于自毁仕途前程,更何况宁且平日里一向对父母兄长俱是十分孝顺恭敬,眼下竟而为了留任之事与父兄争执不下,将孝悌之道都抛诸脑后,当真是令人咋舌。

宁佥作揖道:“臣为兄长,而今也是两难,不免忧心忡忡,束手无策,故而还望王爷不吝鸿恩施展手腕,以王爷威望之力、袍泽之情,劝导臣这三弟,教他开悟迷途,免伤孝悌之道,以致父子和气。”

殷错忙即点头还礼,说道:“宁大人言重,叔况经世之才正是我朝栋梁,埋没边关实是令人惋惜,叔况终究年轻,一时迷途也是有的。小王与叔况情同手足,自必竭力劝解。”

宁佥此番请罢,殷错当即便忙吩咐下人前去东院,将薛牧野请来,两人同去宁仁山府上,劝说宁且。

作者有话说:

参考明末赋役改革,杂糅不科学,勿深究

输官作缴纳解

第91章 触藩

两人从殷错宅邸驱车前去宁府。

待入得宁府之中,宁佥来忙即前来迎接,宁仁山夫妇则未出来见礼,只是称病静养,避而不见,想必实则是因宁且之事气得大发雷霆,又不好朝宁且同袍发作,便不愿再行会面。好在殷错昔时在江陵为质,曾在太学就读时便也与宁仁山几分师徒之谊,他自己为人本就颇为放诞,亦非苛责之人,故而对宁仁山父子礼数粗忽自然也是毫不怪责。

府上下人引着殷错、薛牧野二人往至祠堂之中。

这宁氏的祠堂设在宅中后院,祠堂外种着一簇簇的佛顶珠,细观其色,宛若霞光,温润而不艳,乃是上佳品色,侍弄得亦可见是颇为精心。

他们踏入祠堂内,果然便见宁且仍自罚跪在此地,容色虽然憔悴,神情倒是颇为淡然,丝毫不见有甚愠恚之色。

宁且听得脚步声,回头望去,见得殷、薛二人过来,也是不觉脸露诧异,过了片刻,却又不觉叹了口气,朝殷错道:“是我二哥请你们来劝我的罢?”

殷错点了点头,说道:“宁兄,你这又是何苦?你如留在江陵、升任枢密院难道不是大好前程,却是何必在西北边关苦捱,还要使得父母晚年遗恨,骨肉分离?”

宁且闻言也是不觉脸露愧色,垂头道:“不错,未能在父母膝下尽孝确是我不孝。”

他顿了顿,又道:“但自古忠孝两难全,眼下边关百废待兴,自古边疆乃国之根本,国家安危,寰宇荣辱,全赖忠贞之臣以身犯险,誓死捍卫。而今之时势,边关防务岌岌可危,若边关疆土有虞,敌情四起,那便是生灵涂炭。我等身为文臣,居位食禄,临到关头,又岂能坐视苍生于危难之中,自顾安然?纵然风云险恶,战火纷飞,亦不能容我背离诏令,怯于艰险。宁且虽然不肖,却也愿心怀国家之忧,以身殚精,生死莫辞,以报效国家社稷之大义。”

殷错闻言顿时哑然,毕竟这番话倘若是从旁人口中所述,殷错便觉都不过是吹大法螺、击大法鼓的虚论,可宁且此人向来言行如一,这番话一字一句俱是十分情真意切,只说得殷错无言可驳,更仿佛当头棒喝,使得他心下剧震:“宁兄……宁兄说得不错,自古忠孝两难全,帝党诸臣之所以想废新法,分明是只为私利,而罔顾百姓疾苦。我倘若只因与皇帝的叔侄之情而徇私,忘却了黎民百姓,又与自古以来的佞臣小人何异?这究竟是忠君爱国,还是愚忠误国?殷错啊殷错,你舍生忘死、尽忠效力的究竟是你侄儿,还是这天下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