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想一边拐进了一条后巷,后巷了堆着周围人家的生活用品,煤堆和秽土堆,没有轮子的板车,破了洞的水缸横七竖八地摆在箱子里。
继续往前跑,看得到一所学校操场后的铁丝网,爬山虎顺着铁网密密层层织了一道绿色的墙。再往前,接连穿过几条羊肠小道,无数个弯道应该能阻挡身后那些意图将他锁定的视线。
这些路是甘小栗还是孩童的时候,和阿姆、和小伙伴跑过成千上万遍的路。
满是回忆的街道让他心中泛起酸楚,雪菜炒鲜笋的味道宛如就飘在鼻尖,然而阿姆和师娘都已不在这世上。但是失去母爱的也不是他一个人,妹妹小桃亦是这般——如果不算远在南洋音讯全无的阿爸——他们兄妹只有彼此,小桃既是需要他来照顾的小妹妹,也是唯一能给与他亲人温暖的人了。
他想要回家。
这时在路边正好有户人家在晒渔网,十几条渔网挂在木头支架上,甘小栗摸了过去,钻进渔网的下面,渔网带着江水的潮意贴着他的脖子,磨着他的耳朵,阵阵腥味飘过来,他跑够了,想躲起来歇歇。
太阳出来之后几个渔民过来拿渔网,他们的老婆发现,昨夜晾在院子里的衣服会人偷走了。
很明显偷衣贼会是谁。
换衣服的时候,甘小栗发现了胡老板临死前塞给自己的那封信,信一直被揣在怀里,几乎都要汗湿了。他在太阳下举起信封,阳光竟然穿不透厚实的信封皮,而信封上什么也没有写,除了师父口述那句“密斯特詹”之外,没有一点信息。
人海茫茫,要去哪里找这个美国人?
甘小栗又把信揣了回去。
鄞县西边有条巷子,巷口种了一棵樟树,树冠广展如虬龙缠绕,附近居民说这树是早年一位皇帝种下的,能福荫后人。久而久之,这里就被称为“樟树巷子”,沿着巷子往里走,第六家是阿姆家的祖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