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起,基地塔有许多我的可怖传闻,我知许多人畏我甚至超过外面的怪物——毕竟怪物被篱笆隔着,我却是一个活生生在周围游荡、还位高权重的活物。
这样一个看起来和自己别无二致的人类,却有着股掌之间将怪物灰飞烟灭的能力,谁能不畏惧呢?我尚且年幼时,父母便身体力行地教会了我这个道理。
我习惯于此,甚至有时候觉得还挺好用。虽然这人模仿裴追的样子做这幅姿态,总让我有种难以抑制的不悦。
但话说回来,别的暂且不说,我前日才回,尚且来不及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又如何害他家人。
少年跪在地上,断断续续地哭着说:“沈顾问,我母亲病了,想吃苹果。这是末世前她最爱吃的水果。我父亲便……出城给她去弄。结果…… 结果回来后他们就说他感染了,要把他关起来,否则就杀了他。一辈子不见天日。人不见光可还怎么活?求您放我爸一命,救救我们一家。”
我明白他为何来找我了。
2791座基地塔,联合国机关曾给我作为奠基人一个特权,而我只要求下一条通用的死令。
那就是如有人中了地底怪物的诅咒,若还在窗口期有药可医,便必须单独隔离直到解开诅咒。
如果无法可解还传染性高,无论何人,终身监禁——更危险者,就地斩杀。
因为,带有怪物诅咒的人如果进了基地塔,就会成为瘟疫的传播源,害死所有人。
我漠然等他说完,问道:“所以他的诅咒还有解吗?”
少年哭道:“没有了,没有了。他遇到的怪物编号为’光’。只要见到光线就会传播诅咒,但其实也没说这个诅咒会有什么后果啊,没准什么事都不会有。现在他们把他关在密不透光的房间里,我爸爸生不如死啊。”
“怪物的诅咒没有侥幸。我不愿意冒险,也没有必要冒险。既然传播介质是光,那你父亲就要一辈子关在密室里,或者死。”
我毫无情绪地指着门口:“这都是最理性的解决方案。不要因为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浪费我的时间——出去。”
少年激动起来,他眼睛赤红,怒视着我:“你这冷血的混蛋,那是我爸,那是一个大活人的终身自由!而且也是为了我生病的母亲才冲动出塔遇到了意外!你只是觉得是件简单无聊的小事吗?你只有一句不愿冒险吗?我都已经这么卑微了,为什么你就不能——”
我一直觉得非常奇怪,为什么有人总愿意做一些所谓情之所至、一时冲动的事。分明如果将他父亲放出,第一个感染的恐怕就是他自己和其它家人。
——理性才是解决问题最高效的手段。而情感只会让人头脑昏聩。带来源源不断的麻烦。
他尖利的喊声引来了守卫,他们训练有素地一拥而入,牢牢禁锢住少年,将他四肢按在地上,捂住他的嘴。
我示意他们松开。
少年用最恶毒的眼神怒视着我,嘶喊道:“说到底,还是没看上我罢了。如果是你亲爱的徒弟,裴追——”
他没说完这句话。因为我捏住了他的喉骨。
“我与你说过,不要牵扯裴追。”我低声道:“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个问题的答案。任何人触犯了这条死令,我都会把他关起来,必要的话——杀了他。”
“更进一步说,不用说是裴追,即使是我自己,如果成了瘟疫诅咒源头,非死不能解决。我沈无也会自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