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生人和死者总是很好分别的,不光是生理指标,无灵魂的躯壳会让人一眼就感到异样。
裴追略微低头,视线凝注在案上人的头部。我不由心中紧张,以为他在观察身体的口鼻吐息,过了会儿却反应过来,他看的竟然是我睡着前在读的那本《莎乐美》。
书上翻开的那页写道:
莎乐美跳完七重纱之舞,希律王答应许她任何愿望。于是,美艳的少女跪下说道:我要他们立即用大银盘给我端来先知约翰的头颅。
先知被斩首,少女亲吻头颅,得到了原本不可能得到的吻。
莎乐美说:爱情的神秘远超过死亡的神秘,人们应当只考虑爱情。
右侧是比亚兹莱的配图,黑白两色,线条华丽流畅。乌发如蛇的女子漂浮在半空,捧着一颗头颅,仔细端详着。
裴追的视线滑过插图后,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我那身体。我没来由的觉得脖颈有点发凉……
我们这样默然地同时看完这页书,而时间也走到了最后一分钟。
裴追忽然从床上拿起毯子,裹住案桌上的身体,放在床榻上。
他的动作又快又稳,说实在的与其说是抱,不如说是在搬运一个麻袋……
不过,裴追和身体接触越少,我便越不容易暴露。我看了眼钟,只有不到三十秒了。
然而,偏偏就在这时,一直避免直接身体接触的裴追,慢慢将手指按到了身体的颈部。
刚刚好也是那自缢淤痕的地方。而且,不知是因我魂魄离体还是纯粹时间推移,如今那伤痕从紫红色变成了深紫色……看起来,更不像是活人能有的伤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指尖掠过伤痕,最后停在了颈部动脉处。
——我忽然意识到,他是在……摸脉搏。
29秒,28秒……10秒……
其实一般人摸心跳脉搏,如果没摸到第一反应是位置不对,如果还是没有便会怀疑人已死亡。
但裴追却又不同,他的指尖一动不动地按在那里,即使手下躯壳的脉搏心跳比直线还平,却也没有挪动位置。
有一瞬间,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难道也在等待什么?
然后下一刻,我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极短暂的意识抽离。再等我反应过来,已回到身体中。
但我还没来得及欣喜,便只觉脖颈一痛,竟是裴追就着这个探脉的姿势,握住了我的咽喉!
但最离谱的是,哪怕这样我心里也没有丝毫恐惧,反而第一反应竟是:他掌心温度还挺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