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栩安由着他抱了一会儿,看人睡熟了,收着力把脖子上的手臂塞进了被子里。沈流闯抱着的十个活体热水袋一离开,立刻就醒了,往被子里缩,头埋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埋怨:“你们不放假吗?你就这么喜欢你公司?”
魏栩安在旁边换衣服,衬衫穿到一半,过来把他的脑袋从被子里刨出来,他觉得被子里闷、空气不新鲜,容易呼吸不畅。沈流闯每次把头埋被子里睡觉他都要这样,被沈流闯纳入了“魏栩安老年化的若干症状”之一。
“等我哪天中超级大彩票了,就养你,一定养得白白胖胖!不用你起床,不让你去工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然后你就离不开我了,把你关家里哪儿也不让去。”沈流闯睁着眼睛说梦话,畅想美好生活,还说得煞有其事,“要是你敢逃跑——”
魏栩安站床边一边利落地系领带一边听他胡侃,挑眉接过他的话,“嗯,我要是跑了怎么办?”
“呵呵,”沈流闯一声冷笑,眼睛一咪,想要模仿霸总式冷酷,实际上像上课没戴眼镜的近视初中生,“那我就打断你的腿!”
魏栩安俯身撑在他脸旁,另一只手悄无声息从被子边缘伸进去抓住了他的脚踝,笑得意味深长,“原来我们小闯喜欢这样的啊。”
沈流闯一边笑一边躲,双腿一阵乱蹬,还死不松口,“啊你还敢打我的腿的主意,我看还得打断你一条胳膊。你做杨过,我委屈一下当你的姑姑啊。”
“谁是杨过?”
本来还闹腾的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沈流闯的笑卡带了。
失算了,他们这里有《金瓶梅》《本草纲目》《西游记》,但是没有金庸。
“就是,就是我小时候听过的一个睡前故事,你不知道那就算了。”沈流闯故作遗憾,又怕他深究,“可能是我记错了,也有可能是叫于勒,和他的叔叔。”
他说完自己先笑了。
“要是有时间,我讲给你听把,我有很多你没听过的故事。”沈流闯突然觉得这个早晨无比奇妙,像是怀揣一条濒死的鱼,找到了入海口。
一个人承载着一份独特的记忆并不轻松,无论记忆里的那些东西是别人的、自己的,平淡的、精彩的,深刻的还是你曾经不以为意的。在刚来这里的一些时候,沈流闯有想过把这些东西搬迁到这个世界,还可以打上自己的名字,敛钱财收名利。但是他发现,尽管不可能出现质疑自己的人,他都过不了自己这关。
会暗自调侃,说不定哪天就有什么时空警察从抽屉里蹦出来抓我呢。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客观原因。他不是神人,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很多东西他是无法再复刻出来的。他不善笔墨,不可能再写出一本《神雕侠侣》;也不懂乐理,写不出歌,唱出来还跑调。写剧本、拍电影那些更是不可能。不说以此谋利,就是单纯分享也做不到。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以为这些东西会在这个世界就此沉寂、干涸,他怀揣的那条鱼终要走向死亡,而他只能留下一副鱼骨算作留恋。
沈流闯纳闷过,老天爷就这么白送他一条命,会有什么代价吗。后来发现,他一人领略过那么多精彩的事物、被爱过、有过真挚友人,在这里却一辈子要对此前种种三缄其口,可能已经算是代价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