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徒步下了山,昔日背着许川这山路他走着如履平地,如今没有负重,脚下却有些难了。林叶障目,葱郁葳蕤封闭了山路,封山石上书有“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从此以后再无游者踏足打扰。在一黛远山之间隐着两座矮矮的坟墓,像是互相依偎的恋人。
1949年,傅远山从南京千里迢迢来到北京,劝说杜云清随他一同去台湾。杜云清给他倒了一壶酒,拒绝了。
“我这是在他旧居的隔壁买了座小屋子,正住得开心,不想同你去。”应和这句话,窗外飞过几只燕雀,透过窗户就能看见远远的一座山,有几分空山灵雨的美妙。
看杜云清一副痴醉的表情傅远山皱了皱眉,忍不住将话加重了几分,“许先生早就去世了,你还留在这空唠唠的北京做什么?”
杜云清愣了愣,忽而笑了起来,骂道:“我又没有失忆,你这般吼我做什么?我不当你长官几年,你脾气见长啊!”
“你……”
他刚吞了话,就看见杜云清低下了头,舔了舔早就光了的酒杯,淡淡地说:“我觉得欠了他一条命,于心有愧,所以不敢下去打扰他和夫人一家团圆。他当初用过吗啡,心里便一直抑郁着,撑了这么久,我却没有发现。后来南京出事,他来找我,我其实欢喜疯了,却让他平白受了……受了那样的屈rǔ。”
傅远山看着曾经的长官现在的好友,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终于忍不住开口:“许先生他,或许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心死,不过当时你把他当魂一样,他不敢离开……”
“哈,你终归还是不了解他的。”杜云清囫囵的醉了,没有撒泼打滚,而是静静地靠在桌子上,“平生他,是倘若那天花开得好些,便不会就这么死了的人。”
“我醉了,你自己去打水洗漱吧,今夜在这里歇一晚,明天我就送你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