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6日,朔桑大学的新生报到最后一天,天气晴朗,温度过高。

高天之上仿佛有一个透明的锅盖,捂着其下升腾的热浪,把每个过路的行人都蒸成全熟的大闸蟹,浑身泛起诱人的红。

一口纯正朔桑方言的大爷大妈聚在酒店一层的空调通风口下,侃侃而谈,用帕子擦一擦鬟发紧贴的鬓边,或是卷着汗衫下摆任由凉风吹拂汗涔涔的肚皮。

安易持听了一会儿,在“近几日真是全年最难捱的时候”以及“夏天真是越来越热了。”的闲话中停下来,背靠着墙,半坐在行李箱上发呆。

酒店保安从门外进来,灰绿的制服背后汗湿了大半,空调一吹打了个哆嗦,豆豆眼里射出精明的光,像一只警惕的狐獴伸展着脖颈自以为隐蔽地往这里打量,仿佛生怕他下一刻,就能从亚麻织制的长袖防晒衫里掏出什么凶器来扰乱治安。桑拿天里裹得这样严实,确实可疑。

安易持半点都没有察觉,彼时他正垂着脑袋躲避太阳,恼人的光被刘海滤掉一点,又被浓密睫毛拦掉一些,余下的便顺着半阖的眼皮射进眼底,描绘着琥珀色澄澈的瞳孔。

透亮的落地窗外,繁盛茂密的绿荫夹杂着灿烂斑驳的光点,又是一个夏天。

安易持本该拥有数不尽的盛夏,毕竟他才十八岁,大好青春将将开始,可半年之前,他做了个重要的决定,不出意外的话,这便是他人生最后的夏日了。

想到这里,他抬头直视高空的光源,对视不过几秒,认输似的阖上了眼帘,任由灼热的温度在眼皮上蛇行游走,生出些几近失明的错觉。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