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欠收拾了吧?”安易持眸子定在他脸上,片刻,垂了下去,“大概猜得到。”
高寒嘴动了动,无言以对,安易持扯着那件篮球罩衫遮住手臂,继续说,“我会再去做检查,下周给您看结果,在这之前,能麻烦您个事儿吗?”
“你说。”高寒回答
“能不能,不告诉我的室友?”安易持抬头盯着他,有些小心,“来上学我没带什么刀具,这些裂口都是高考前的旧伤,没有愈合好,总是出汗就容易流血,但是过段日子一定能好的……我向你保证,不会伤到别人。”
这个预先判断里应该家境良好,物质富足的孩子,在这一刻好似一无所有,他说,“求您,如果宿舍也不能住,我就无处可去了。”
一墙之隔,倚着门边的梁断鸢五指张开,撑着墙面的指尖泛起青白,听到高寒一句“好”之后,无力地松开,沉默着离开
唐宵征揉着眼睛走出实验室,已经是凌晨3点钟,校园路上空无一人,白日总是被忽略的跌水声此刻震天地响,
“嘿!”身后不远的一声吆喝扯住了他的脚步
他戴好眼镜回头去看,一道单薄的影子带着扑面的酒气倏忽靠近。
唐宵征皱起眉,以为这酒鬼认错了人,因为他对这张明艳的脸几乎没什么印象
可目光对上来人耳垂时,心沉了下去
圆润的耳垂上挂着个略显夸张的坠饰,回形针穿着一枚精巧的银色玫瑰,晃荡在颈侧,投下模糊的阴影盛在锁骨之中……他已经记不清是哪个夜里了,玫瑰带着微凉在他侧脸轻触,耳畔喘息顺着身体起伏的节奏忽远忽近
“巧了,真是你!不告诉我名字就算了,怎么也不联系我了呀?咱们不是挺——合拍的么?”那人夺了他手里没揣进口袋的一卡通,眯着眼睛看了看,下一刻就摔进他的怀里,一手顺着腰胯直奔下路,“真没看出来……原来比我还小。”
清脆的一声响,那手被唐宵征拍开,懒懒地垂回了身侧
“没人,你怕什么?”他把一卡通塞回唐宵征口袋里,隔着极薄的一层布料摸了把他的腿,又迅速缩了回去,笑的像只偷腥的猫,“唐,宵,征。这回我记着你了。”
走路都踉跄,占便宜的时候却很清醒,撇撇嘴,唐宵征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银货两讫,我应该没欠你什么。干你们这一行,没有职业操守吗?”
“哎呦哎呦!”那人有些费力地睁大眼睛,闻言却是扯开一抹愈加粲然的笑,“好毒的一张嘴,上了我,扔下钱就走……你倒是利索,可我不是出来卖的呀,哪来的职业操守?”
唐宵征叹了口气,他想,事情有些麻烦,于是快刀斩乱麻,挣脱拉扯,“不早了,我得回去休息。”
他此刻只盼着这人今天真是醉的厉害,明早一起床,就将偶遇之后的这几句话忘个一干二净。
甚至听到身后倒地声响时他还很冷静的想,以目前情形来看,这人要是真醉死在静湖里,自己见死不救会不会判刑。
“都是些,没良心的——”那人打着嗝,脚下一个踉跄就坐倒在地上,眼前愈发天旋地转,紧跟着身子一歪就要顺着桥的坡势往下滚
然后意外的,落进一个软软的怀里,一声叹息之后,像是很无奈,“起来,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分明看着唐宵征走远了,怎的人又突然出现在眼前,被酒精麻痹的大脑一时混沌,嘴里骂骂咧咧没接上茬,“还知道回来?别碰我——起开。”
“闭嘴!”唐宵征推了他一把,不甚情愿地屏息,背起这个醉汉。走出不过百米,便觉得身上的人越发重似吃了秤砣,咬着牙骂出一句,“明天你不把我忘了,都对不起我今天背你费的劲儿。”
路灯忽明忽暗注视着大地,两个重叠的影子对影摇晃着,成了四人。
“敢吐我身上我杀了你!”肩头一阵濡湿的微凉,唐宵征心里一惊,就要松手把他扔下时,听见了第一声啜泣
“你回来,我不跟你闹了。”
“说我欠收拾了吧?”安易持眸子定在他脸上,片刻,垂了下去,“大概猜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