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事实正好相反,自尊和骄傲是人与生俱来担挑的包袱,李柬并不例外,他只是善于用半真半假的话来遮盖事实。

譬如他眉弓的那道疤痕,根本就不是忙着撒尿刮伤得来的,买来的那辆白色牧马人,也全不是出于自己的喜好,甚至谦称文盲,都不过是句玩笑。

那样多的废话里,唯有一句作真——他命不好。

那年李柬十几岁,如今他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老爹开车载他,要回老家参加亲戚女儿的婚礼。

车子从服务区开出去时,老爹刚支使着他拆开一包炒香的瓜子,“找个袋子来接着,别把垃圾洒在车上。”

老爹很爱惜车子,香槟色的一辆大众小轿,买来一年半,跑了将近两万公里,从来也没有刮过蹭过。

天气晴朗的一天,路况良好的道路,有说有笑的父子……谁也没想到前方埋设着巨大的陷阱,一辆满载货物的重卡正在高速公路出口的岔道之前倒车。

李柬低头吐个瓜子壳的功夫,前窗隐约出现巨大的阴影。

他爹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猛打方向盘侧漂着钻进了重卡车底,焦黑冒烟的一条轮胎印成了无力挣扎过的,唯一的痕迹。

李柬被安全气囊出弹的冲击打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看到眼前父亲坐的端直,蛛网密布的玻璃窗上全是喷溅而出的,红白相间的糊状物。

他在医院里醒过来的时候,床边没有一个人,纱布包裹之下的眼睛痛的好像碎了骨头,他怔愣着一动不动,最后的记忆狂奔着涌入脑海,好似冻住了全身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