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七面色如常,心中却是震荡不已。
那人终是出关了。
“罗七!”
突然有人大喊一声,罗七惊得回神,匆忙出列。
“你聋了吗?还是没睡醒?叫你那么多声不知道应的,庄子养你个废物干什么?”壹爷劈头盖脸对着罗七就是一顿骂,若说山里那位管事被称作甲先生,行事作风自有他书生的一套,那这分庄的壹爷与之相比就是个地道的恶霸,发起脾气来就如秋风扫落叶,他虽是在骂罗七一人,但众人亦被吼的不敢抬头。
“好了,还杵着做什么,赶紧滚下去干活!”
晨训散了后,罗七便到后厨劈柴。
如今的江湖,与他真的是无关了,他只是美艳山分庄中的一个籍籍无名的杂役,任劳任怨,供人奴役驱使,不过是个为生活所迫的蝼蚁。他压低头颅,再也不想看这人世。
过去拿着柴刀,他闯荡江湖无所畏惧,广交天下好友,笑谈风云。如今他在这后院中低头坐着,重复着劈柴的动作,井水里映出的,也不是他的脸。是一张陌生的,他从来没有看过,也从来不会多看一眼的脸,平凡,普通,眉宇间凝聚的是经年累月的卑贱和鄙陋。这样一个平庸,毫无志气的男人,就是他。往后漫长岁月,都是他。
半个月后,壹爷接到山中传来的密令,山主近日将下山巡庄,要分庄上下人等随时待命。
壹爷自从接了密令就疯了,一刻不能消停,便是夜半睡着也要突然醒来跑出来把全庄仆役叫醒,要他们各自把负责洒扫的区域再仔细检查过一遍方可。
如此折腾了几天,那山主总算是来了。
山主出巡,阵仗自是非同小可,随行的还有两位坛主。
那日一早,壹夜便吩咐全庄上下把手中事务暂且放下,全部重新沐浴换上干净的衣物跪在山庄门前等候。那马车辗过青石板缓慢地在门前停下时,罗七正匍匐在人群中,他极力克制心中涌起的震颤,他不敢抬头。
时过境迁,那人还是那人,而他,从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变成了一个匍匐在地向他膜拜的奴仆。时过境迁,那人还是高高在上睥睨众生,而他,再也没有与之对视的资格。
泪水从眸中沁出,落在地上的尘土里,在这声势浩荡的一刻,罗七连睁眼的勇气也失去了。
“罗七!”
伴随着一声喝骂,罗七的背上突然挨了一脚,只听壹爷气得骂道:“你个没娘养的蠢物,还不过来?”
罗七茫然地抬头,被身边跪着的人小声地提醒:“壹爷让你上去给山主垫脚。”
罗七麻木地爬过去,在壹爷的示意下跪趴在马车旁,只听头上壹爷恭恭敬敬地朝马车内的人说道:“恭迎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