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这个气音很小,舌头卷缩在口腔中做了一个简单的运动,声音便出来了,在雨声和哭声中,实在显得太过微渺。
他不想看见我,他甚至……希望永远都不要看见我。
穿好衣服,我把安悦的衣物拿到浴室,凌灏用领带将安悦的眼睛蒙住,把哭到打抽的安悦泡在温水里,一言不发的揉洗。
因为不想被安悦看到他现在的这个样子,因为他还在接受着自己的伴侣和亲弟弟搞到一起的事实。
我将衣服放到旁边的置物架上,转身离开,靠在卫生间门外的墙壁上,听安悦在过度换气综合症中,抽噎、喘息、难以遏制地发泄伤心。
我从没有任何一次,觉得自己应该哭一场会更好受一些。
可现在,我也已经不配了,不配得到这种恩恕。
孪生子间的情绪波动在此刻变得更为剧烈,漫至咽喉的苦楚混着心口血,吞玻璃似的大口大口往下艰难地咽,热剌剌的伤口灼得肺叶枯焦,五脏六腑都融在一起疼,不分彼此地疼。
凌灏为安悦洗干净后,便把人抱出来低声地哄了两句,浴巾擦干,亲手把衣服给安悦穿回去,便横抱着人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他看我一眼后径直走了,我跟在身后,提着安悦的工具箱,将房间内的灯光全部按灭,才去了车库。
后座,凌灏环抱着睡得不安稳的安悦。扯掉了束眼的领带后,安悦避光似得将大半张脸埋进凌灏的怀中,像大哭了一场的孩子,连睡梦中都还打着颤。
出了车库,豆大的雨滴拍在挡风玻璃上,在回家的路途中,我不禁想到,凌灏应该是赴完酒局后直接打车过来,为安悦带明天上课要用的箱子。
他被工作压缩到宛如省略掉无用情感反馈的过劳机器,无人窥见时才将深沉的爱,藏进觥筹交错的醉酒,藏在丰沛淅沥的雨夜,最后荒诞的揭露于撞破后的难言温柔。
留下一地不堪的、纠葛的情感,惨烈收场。
第41章
车子停熄以后,后座安静地仿若无人,过了一分钟,窸窸窣窣地轻微衣料摩擦响起,我微微偏头向后,看到凌灏勾着安悦的腿弯,正在抱回自己腿上。
安悦睡得依然不安稳,眼角和脸颊像醉酒般泛着酡红,眉心微簇,因被突然打扰正哼着又轻又细的嘤咛。
凌灏打开车门后没急着动,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从上方、从侧面照进来,将他那张冷静又克制的面容微微打亮,他揽着安悦瘦削的肩胛,让对方像只小动物似的躲在他的肩窝处,随后将安悦的胳膊搭在肩上,小心翼翼地从座位上下来。
我跟着下了车,将车门合上后看到已经走出几步的凌灏,正扭头看我,利目陡峭,赤色浸满眼底,正传递着浓重的威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