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鬼迷心窍!”我爸不耐烦地起身,去卧室里拎了一个行李箱出来,打开放倒在客厅地板上,“你现在就开始收拾,我看着你收拾。”
我不动,我爸又说:“你不是想去日本吗?行,你想让我跟你去或者你妈跟你去都行,等会我再打个电话,马上订机票。”
“你那个教练呢?你跟他说回去了就上他那恢复训练,你愿意跑就跑,不是说你能拿奖牌吗,能拿你就努力,不要再像以前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比赛一样混个名次了。”
我知道我在发抖。
我心里有一座像样的堡垒,一砖一瓦盖起来,又一砖一瓦坍塌了。
“我不去了。”我听见自己说。
“我去读金融,我去读管理,什么都可以,你不喜欢我跑步我以后都不跑了,你说得对,跑步浪费时间,我不浪费时间了,我什么比赛都不参加了,以后也不会再提,我好好上大学,你别让我这时候回去。”
我眼睛涨得疼,特地沉着声音说话怕它抖得厉害,拇指扳着其余四指的关节,但早就发不出声响,我低着头,我想我此时一定很落魄,可能像丧家犬,上一秒发着疯叫嚣自己天不怕地不怕,这一秒又屈服下来求一条生路。
手里握着的那卷参赛通知已经被我捏成了最褶皱的样子,它是我的筹码吗,不是,它是我的投名状。
我曲下膝盖,双膝点地的同时把手里那张攒得濡湿的、印着亚青赛委员会印章的预赛通知书一并举起来,咬了牙,闭了眼睛,把纸张撕了个稀烂,“……求你。”
我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我似乎没有其他能拿来表决心的东西了。光说没用,我得拿东西来换,我只有这份通知书是我一步一步花心血花力气得来的,虽然它在我爸眼里不值一提,但我爸只要能理解它对我重要程度的万分之一就行了,我不是只爱玩,不是不愿意读书,不是非要忤逆他,我也有我想做的事,我也有我喜欢的东西,我的努力也不是口说无凭,我拿我的成果来换,换我爸一点于心不忍就行,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让他听到关于比赛的半个字。
“你起来!像什么样子!”我爸过来拉我。
面前是散落的纸张碎片,他走过来的脚步踩在了一些碎纸上,我左腿往前挪了挪,膝盖也压在其中一张纸片上。
哪有梦想啊,梦想碎在地上,一文不值。
出门前我爸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出去就别回来了。”
叫车得等将近半个小时,我跑到主路上拦车,呼啸驶过的车辆没有一辆能为我停下,我在路上跑,想着能离要去的地方近一点是一点。
有人在路边下出租车,我连忙抢了上去,报了目的地,才倚着车门瘫在了后座上。身上的校服是汗湿的,摸一把额头也是汗涔涔,手机被我握在手里发烫,我把手机壳取下散热,有一张小纸片顺势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