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子欣在门卫室门口停了，有些不敢确定自己是否应该走出去。门卫从里头探出脑袋：“钟先生，那个是你的朋友吗？”

“呃，他怎么了？”

“每天晚上都在这里等，我们很为难啊。”门卫说，“住户也有投诉，我们差点都要报警了。看到你今天回来，所以就先跟你说一声，你劝他走吧，不走我们真的找警察了。”

王其应该还是从工地过来的，但工服已经换了一件，头顶的头盔颜色倒是没变。这次走近了，也足够平静了，钟子欣看到他胸前还别着一个小标牌，上面有他的名字和他的职位，是助理工程师。

看到钟子欣走过来，王其一下站起，却不敢靠近，在原地踌躇着。

钟子欣有很多话想说，但不知从何说起。工地的灯光太亮了，今夜虽然是晴天，但是强烈的光线遮蔽了难得的星辰。

看着头顶浓重的黑暗，钟子欣觉得人世诸事，真的太奇妙了。

他永远都说不清楚，自己当时为什么这么迷恋王其，爱他且恨他，这感情太强烈了，延续许多年，还在他身体里生存着。

他也可能永远说不清，再强烈的爱和恨，只需要一个瞬间，全都可以变成无所谓。

“王其，你回去吧。”钟子欣按下心里的烦躁，慢慢开口，“你不用等了，你想等的人不会回来了。”

他没见过这么难过的王其。

也许他是喜欢我的，至少有那么一点点，不带着利用、发泄和侮辱的成分。钟子欣心想，毕竟自己那么好用，那么听话，从不会违抗他，而且毫无理由地迷恋着他。

人当然会喜欢上一个听话的宠物。

可那也无所谓了。

“我不怕你，所以你用什么手段都威胁不了我了。”钟子欣又说，“但我也不准备恨你了。我当然怨恨过，但是太花时间了。我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生活，没必要再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他语速很慢，但不是在斟酌词句——他只是在缓慢地，尝试在这个人面前排尽经年不去的复杂感情。

王其紧紧揪着衣角：“不要怕我……我错了，我绝对绝对不会再打你，绝对不骂你，我喜欢你，别怕我，别走……”

“怎么可能不怕啊？”钟子欣笑了笑，“我们的开始不就是从‘我怕你’起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