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没病的时候,尚不觉得有什么,这一病,钱就跟流水似的往外淌。
没多久乔家那点家底就空了,还有一点钱存在他娘手里,只是他娘说什么也不给他动,说是给他娶媳妇用的老婆本,乔万山没法,只好偷偷把羊卖了。
买药的时候乔万山顺便买了一瓶跌打酒,他还念着方卿手上的伤,那么白净的手掌,磕出不该有的血红来,看着让人怪心疼的。
几包药买下来,手头还有十块钱,乔万山又在城里转了转,看看还有什么家里要用的,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落了一半了,他这才回城西口牵骡车往回走。
快出城的时候路过一家老旧的书店,他不经意一瞥,一根竹节似的身影站在那里,脚边是一摞书,肩上背着个布包,正踮着脚够书架最上面的书。
书架太高了,那人只能手指头碰上一点儿,正吃力地把看上的一本书一点点地往外拨,累得鼻尖上都透着些粉来。
乔万山松了骡子,走到那人的身后,轻轻松松地把那本书拿到了手里,身前人见书被拿走,连忙转过头来,正是方卿。
方卿一转头是一堵墙似的胸膛,遮住了大半外面的光线,他抬起头,一个坚毅的轮廓在头顶。
方卿眨了眨眼,笑了,傍晚天的光影投在他脸上,眼镜片晃着光,叫人看不清他的眼睛,有种别样的美感。
他问:“你要这本书吗?”
一个没碰过纸笔的庄稼汉,半大个字都不认识,哪里要买书,乔万山忙把手里的书递给方卿道:“不不不,俺不识字,刚巧路过这儿呢!”
方卿笑起来也不像村里别的男人一样声音穿破半边天,他一直是温和有礼的,逼得乔万山收起一身粗糙,不敢像和糙汉一样跟他粗着嗓门说话。
方卿接过来,放在身边已经选好了的一摞书上。
乔万山瞥到那些或薄或厚的书,道:“方先生也要回去了么?俺再带你一程吧!”
方卿拿着许多书,正愁着走回去不知有多累呢,连忙谢过,然后要去结账。
不等他弯腰,乔万山就把一摞书轻轻巧巧给抱起来了,他连忙跟上。
出来刚坐上板车,方卿手里就被塞了一个瓶子,正疑惑着。
乔万山赶忙道:“跌打酒,你手上的伤……”
方卿这才明白过来,心里暖洋洋的,他活这么大,带着个疯了的老爹,还从没谁这么记挂着他。
攥着药瓶子,冰凉的瓶身贴着滚热的手掌,方卿低头闷闷说了声“谢谢”。
“客气个啥,俺也就是顺便……”乔万山挠了挠头,他跟糙汉处惯了,突然这么客套起来他还有点不好意思。
两人伴着夕阳赶着骡子往回去。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