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卿到隔壁屋里,方自成坐在床边,见他来了,“方儿方儿”地叫,待儿子走近了,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碗,沉甸甸的。
方卿一看,竟是肉。
除了白天的羊肉还有什么?
这肉没被动过,全省给他呢。
方卿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有时候他觉得他爹一点也不傻,什么事儿心里头门儿清。
可这么多年了,要说是装的......
“咋不吃?”方卿问。
“不饿,留给方儿,”说着拿起一块就往方卿嘴里递。
他叹了一口气,直接拿两指头拈过来,咬了一小口。
羊肉处理得不好,还有膻味儿,他不爱吃。
小羊么,就该圈养着,消磨岁月,陪人的,他心里头难受地想。
可他吃下去一块,方自成跟着就笑起来。
隔天村里边就死了人,一打听,是个六岁的孩子,说是太久没吃东西,心急,囫囵个一块肉下去,没缓过劲来。
竟是噎死的。
荒年也能噎死人。
乔万山家的门被拍得哐哐响,是那孩子的爹娘。
男人乔万山知道,不就昨儿个刚上门么?
那女人进门就坐地上直哭,要乔万山赔她孩子。
这都什么事儿啊?
讹人的出了灾祸,反倒怪到被讹的头上了。
乔万山站屋里,外头围了一圈子人,吃不饱饭,也不耽误人看热闹的本性。
他还算镇定,没管大着嗓子在哭的女人,只问那男的:“这事儿赖俺?”
那男人也心虚,但瞥了一眼外头的人,好像又壮了胆子。
“要不是你给俺羊肉,俺娃也不会出这事儿!”他抹了抹眼睛,却没有一滴眼泪,“要不是你非得生火,俺也不会来!”
什么理儿都叫他占了,好赖全推到乔万山头上。
咋整?
“这样,俺也不要多,”男人商量着,手里搓着灰扑扑的衣角,也不知多久没换了,上头灰都反光了快,“你给俺一瓢米,这就两清。”
“一条命就值一瓢?!”
乔万山还没说什么,那女人不干了,在地上半边屁股一扭,又挪了一圈,裤腿上全是土。
“三瓢!”她数出三根手指,“不给俺今儿个就赖这儿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