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到锅门口的小板凳上坐下,望着锅底青灰里仅剩的一点火星,他没想明白,哥这是咋啦?怎么突然这么客气啦?
方卿自觉不是什么敏感的人,可从小时候人家多是看他脸色到长大多是看人家脸色,他心里总是惴惴地。
那屋里头,乔万山刚把褂子脱下来,肩膀那两处磨得太厉害,肩胛骨那处皮肉粘着衣服,扯下来有些疼。
他把身上的泥给洗净了,套上干净的一身。
往常衣服都是方卿洗的,今儿个他自己就着脏水把衣服给大致洗了洗,泥是掉了,可上头那点血怎么也洗不干净。
算了,等下拿到外头晾着,明天早点起趁人没注意再收进来。
他开门把脏水端出去泼在院子里,方卿的声音从锅屋里传出来:“哥?你洗好啦?衣服放在那,我明天一块洗吧!”
乔万山忙道:“不用不用,衣服俺刚才就着水洗完了!”
他望着没有一点灯的锅屋又道:“锅屋黑,你别乱动,等俺拿灯过去。”
等到他提着煤油灯到锅屋,却见方卿蹲坐在锅门口,脸埋在膝盖上手指抠着布鞋边儿。
他提着煤油灯走过去:“怎么还不吃饭?”
“我看不见,”声音闷闷的。
“看不见不知道提灯,”乔万山假意训斥,然后火苗往方卿跟前移了移,“你来提着灯,俺来盛饭。”
方卿却不接那灯,抬起头直直盯着乔万山:“哥,你外头是不是......是不是有人了?”
煤油灯昏黄火光照着,乔万山这才看清方卿的脸,眼睛红得吓人。
他心里一惊:“怎么会?”
顿了一下又道:“俺就只有你一人!”
殊不知他这慌里慌忙的模样落在方卿眼里就是印证了猜想,方卿把镯子从手腕上褪下来往他手里塞,“你要是有旁人了,就直说。”
乔万山把煤油灯往灶台上一放,见方卿捋镯子也急了:“哪来什么旁人?!”
他两手往身后避着,不接那镯子。
方卿瞅准他胸前有个口袋就把镯子往里放,不知碰到了什么地方,乔万山疼得“嘶”了一声,皱着眉倒吸凉气。
方卿一下子不敢动了,“怎么了?”他问。
“没事没事儿。”
方卿可不听他的,抬手就拉他的衣领,灶台上的煤油灯晃着,胸前的伤暴露在他眼底。
方卿呆了呆,他没见过这样的伤,他攥着人衣服:“这怎么回事儿?你跟人打架了?”
“俺跟人打什么架!”乔万山拉了拉衣服,脸往一旁转了转,声音低下去:“今儿拉了会儿犁头,磨的,没事儿,你不用担心。”
寥寥几句,方卿一下子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