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示弱的话他从未和于斐说过,他的自尊心让他不想在那个人面前展露出孱弱一面,他总习惯所有事情都由自己消化,他的世界似乎只有参天的高楼与忽然的残垣,意识到自己的软弱,他不再说话,倔强地以沉默与模糊的世界做抗争。

“有很多的事情,确确实实是不管怎样努力,都未必尽如人意的。”唐之阳说,他的语速缓慢,有劝告安慰的意思,路灯莹莹烁烁地亮了起来,从街头到街尾,散步的人忽然散得干干净净,两人的影子投映在地面,拖出一段狭长距离,“想要达成的事情,想要追求的梦想,想要触碰的感情,想要挽回的人,总是有许多遗憾而无法触及的所在。”

“不被承认的人很多,但被承认,恰恰好也是因为走到了最后,只剩下他走上了舞台。我想——你一定可以成为那个人。”唐之阳回过头,对上乐时的眼睛,唐之阳在昏黄的灯下扬起一个笑,“我是容易夸奖别人的人吗?你看上去不大相信我。”他指了指乐时手上的杯子,云淡风轻补上一句:“回去好好休息——还有,这是于斐叫我拿给你的。”

当然,当乐时和唐之阳回到213宿舍的门口时,两个人蓦地都一惊,前前后后把门牌确认一遍,确确实实是他们的宿舍,然而宿舍门前却蹲坐着个人,万幸与任风风没有回来,大门紧闭,那人只好坐在地上,把一张脸埋进了支撑膝盖的臂弯里。

只有蓬松支棱的,散发着点儿柠檬洗发水味道的发顶,和一点儿蜜色的耳尖与脖颈,随着呼吸缓慢起伏,宽松的衣服似乎刚刚换过,是一身白底几何图样的短袖睡衣,唐之阳端详一会儿,忍着笑低声说:“睡着了?睡我们宿舍门口?还有——我老觉得他身上这套睡衣很眼熟。乐乐,你是不是有套一样的?”

乐时认真思考一番,回答:“我有挺多东西和他一样的,以前他买的。”

唐之阳一时语噎,尽管乐时一点儿都没有炫耀或者秀感情的意思,他的许多话都是将事实平铺直叙,半晌唐之阳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我有时候挺搞不明白你们这群小年轻是怎么谈感情的——一般来说用同款,不会觉得很快乐吗?”

乐时的回答十足十的实用主义:“大多时间是他觉得快乐吧。我的话,东西能用,衣服能穿就行了。”

两人围着打瞌睡的于斐闲聊,尽管唐之阳觉得他与乐时之间第一次出现了话题的裂痕,乐时简直是直而又直,毫无恋爱中的浪漫欣喜,要不是先前的出双入对实在过于让他在意——“乐乐,我有时候觉得你还挺直的。”

乐时:“……”

他用颇为不温柔、不耐烦的手劲推了堵门的家伙一把,旋即听见打瞌睡的于斐嘟嘟囔囔的咕哝声音,乐时回过头看了唐之阳一眼,声音淡定冷静,简直习以为常:“我如果像他这样,那一定不行。别睡了,想感冒吗?”

于斐迷迷瞪瞪看着他,看清楚来人,湿润的眼睛立时光芒炯炯地眨了眨,他非但不为这样的冷淡态度不快,反而挣挣扎扎,带着鼻音解释:“我刚在练歌房没等到你,想想你会直接回来,我也回来了。”他眉毛一蹙,鼻子一皱,捂着嘴啾地打了个喷嚏,“想跟你说说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