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银河浩瀚的星系里,像太阳那样能自己发光发热的恒星也只是极少数。公转自转都早已有它的规律,而杜棋这样出身的人,也不过是这些轨道上的微末星辰而已。

她得借来三分春光,才能五光十色。

杜棋也是从那时开始明白,原来“被牺牲”也是要你感恩戴德的。没有人会对你的牺牲而感到抱歉,也不想看你满脸写着苦大仇深。他们不关心你的有苦难言,就想看你识不识抬举。可就算你再怎么识抬举,最后也只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卖掉你,然后又道貌岸然地讲你是如何自轻自贱、男盗女娼的。

这些年的走南闯北,经历的越多心也就越狠,当年那几寸古道热肠早已散尽了。如今本是吃里扒外如家常便饭,损人利己更是不在话下。可是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忽然有变回了多年前那个初入涉水的小姑娘。

她虽然不能认同他,却对他由衷地愧疚。

毕竟这么多年,他是这些年第一个什么也不图,只想伸手拉拉她的人。

“那天的事,真的对不起。”

分别的十字路口红灯倒数的最后几秒,她终于对他开口:“但如果真遇到麻烦,我想我也会第一个打给你。”

“不至于,你可是相交满天下。”肖稔摆了摆手,露出那种颇有深意的微笑:“姑娘,别再喊狼来了,也别总在河边溜达。”

说罢,他便转身顺着绿灯放行的人群,融进了那渺无边际的人山人海里去。

47.骑士精神(5)

临行前,肖稔却忽然接到不速之客的电话。

他的表弟于昊听说他去非洲讨生活,几乎要幸灾乐祸。说是周末刚好要去A市出趟差,顺便上肖稔那儿转转,算是给他践行。

肖稔是想也没想就回绝了,借口说自己忙的不可开交,没时间招呼。

毕竟无家可归这样潦倒的事,肖稔还不好意思跟家里提起。他如今自己都还寄宿在别人的合租屋里,哪有心情招待这位不怀好意的表弟。

表弟于昊是肖稔舅舅的独子。舅舅是中国家庭里典型的老幺,属于那种父母宠着、兄姐们惯着,最后落得一事无成的类型。早些年他接了自己父亲的班,刚分配到国营厂做一名普通工人。可偏巧赶上了国企股份制改造的浪潮,他就在大浪滔天中被推下了海,从此就没怎么上过岸。古话说的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肖稔的舅母眼见自家老公如此烂泥扶不上墙,便很快在外勾搭起别人的老公,转身就抛来一顶硕大的绿帽。两家弄得不欢而散,最后协议离婚,表弟于昊选择跟舅母生活一起生活。奈何“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舅母一番苦心经营,最后却落了个人财两空,于是又要儿子回来冲亲爹要钱。

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抚养他是责无旁贷,可肖稔舅舅没想到竟生出个白眼狼,儿子毕业翅膀就硬了就闹着要跟他断绝关系,并争起了他和前妻共有一处房产。

家里闹得不可开交,肖妈要肖稔去劝。肖稔一个电话过去,反倒是被对方疯狗似地咬了一顿。这种说出来本就家门不幸,可于昊非要把它说的冠冕堂皇。先是痛说革命家史,再是大放一地厥词。也让肖稔明白,为什么那些混蛋玩意说起话来都是含沙射影、故作高深。

毕竟语言是很有力量的东西,有些话要真要明明白白地讲出来,说话的人也会觉得自己未免忒不是个东西。

说实话,肖稔是打心眼里看不上自己这个表弟,可他现在这番窘样也只能叫人看笑话。家里人还一直以为他在A市过的惬意,谁知他只不过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眼下于昊一来,一切都得露馅。

宫海涛不知道肖稔这些顾虑,他跟肖稔说反正在A市混都这条件,也不怕别人看了笑话。肖稔就是把人领过来坐坐也无妨,只是过夜的话就太勉强了。

肖稔当然不可能把于昊领到合租房来,他想着就找个上档次的餐厅就把表弟打发了。可当他看着表弟搔首弄姿地从T2航站楼里出来,一见面就拿腔拿调地跟他调侃起A市的空气质量是多么的糟糕。那一身笔挺的名牌的logo瞎子也能看到,头发抹了油梳得一丝不苟。曾经那个眉目清秀的少年,如今已变成油头粉面的老油条。

“感觉你看起来憔悴不少。”于昊见了他就不禁嗤笑:“这都要去非洲挖矿了,防晒霜可都得提前备好。我朋友这周回国,要在免税店给你带几瓶吗?不挣钱给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