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闭的空间里两个各怀心思的人,肖稔抱着自己的双肩包手心一直冒汗。直到车子在一个拐角处转弯驶进黑市的窄巷,看见不同于正街上义愤填膺的歌舞升平,肖稔的心才勉强落了定。

他的任务是带面粉和蔬菜回去,顺便换一些可供日常使用的美金回去。自从尼国外汇收紧后,奈拉兑美金的汇率就从一百七八飙升到了四百,当地银行已经停止了兑换,而美金在尼国的使用十分频繁,想要拿到美金就得到黑市高价换取。

肖稔一面用生硬的英语和老板讨价还价,一面还要提防着车里的兰姆。下车前他再三跟那个黑人叮嘱要他待在车里等,也不知他是听没听懂,反正就是冲他呲着一行大白牙傻笑。

罢工游行开始后,柴米油盐的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商铺老板讲起话来土洋结合,肖稔纯正的伦敦腔里也混合着地地道道的中国话,两个人眼见唇枪舌剑病不能决一雌雄,于是又来了一出舞棍弄棒、张牙舞爪,折腾了大半个钟头最终才议好价钱。

谈拢后的肖稔转头就去找他的黑人司机,可车里早已没了人。

人头攒动的黑市里,形单影只的肖稔在黑压压的人群中逆流而行。他与沿街的商贩询问无果,在人潮中高喊着“兰姆”也无人响应。正在他百感交集之际,不远处忽然看到远处稠密的人群中一团骚动。

他似乎听见了兰姆的声音,于是奋力扒开人流挤过去,只见一群黑人正把他的司机压在地上拳打脚踢。

他高声喊着“stop”却无法振聋发聩,看热闹的欢呼声如潮水一浪接着一浪将他的声音淹没。兰姆的额角似乎出了血,拳头紧紧握着却也不知往打他的人脸上抡。

肖稔恨铁不成钢,就也不顾忌拳脚无眼,冲上前去留拦在兰姆的面前。

“你们不能胡乱打人!”他用生硬的英语喊道:“你们这样是会打死他的!”

“打他是因为他偷了店里的东西。”山一般的黑人小伙们身后忽然冒出一句中国普通话。

肖稔觉得自己是在看九十年代的港片,一个男人威武霸气地从店内走出来,充当打手的黑人小伙们纷纷识趣地撤到身后。

他从从容容地望着肖稔,问被打的这个老黑市他什么人。

肖稔一看对方也是中国人,不禁松了口气。他告诉他兰姆是他的司机,如果他真的偷了店里什么东西,就由他们来赔。

“那你得要问他自己。”男人叼着烟吞云吐雾,用手指了指自己店门口偷一罚十的警示牌:“告诉你的伙计,别以为中国人店能好欺负。”

肖稔说着转头望向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兰姆,用英语问他到底拿了人家什么。

可兰姆却不说话,只是仰面望着从屋檐的罅隙间透过的阳光,龇牙咧嘴地傻笑。

“看在都是中国人的面子上,小兄弟我劝你一句。”店主冷笑道:“这种手脚不干净的老黑还是赶紧开除的好。”

肖稔充耳不闻,他上前去俯身蹲在兰姆身边,再一次郑重问道:“你究竟拿了什么?”

“diamond……diamond……”兰姆望着他嗤笑。

肖稔脊背一凉,心想这黑老兄还真会给自己找事。

谁知兰姆握紧手忽然一松,一颗玻璃弹子滚落出手。

“Diamonds are a girl’s best fri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