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简单回答了对方的几个问题,也了解了关于她的,比如从哪里来,去什么地方。他们意外地有着同一个目的地,就在下船之后。这是个不错的开启对话的由头,可就像对方说的,从一开始他们就互相不感兴趣,于是他们之间很快又陷入沉默。
珀西在摇摆的社交困境里重新将目光投向外面的海,它如此平静,像一方无垠的布,船舷是一柄游刃有余的剪刀,它剖开夜色的幕布,顺理成章,声如裂帛。唯有此刻平静夏夜里人类才能有片刻征服大海,昂首挺胸,如驮负女神的巨牛。
女人突然开始讲起自己在纽约参加的一次宴会,地点在长岛,举办宴会的主人在当地有着一幢宛如宫殿的宅邸,用昂贵的白色大理石建成的楼房,台阶,进入大门首先面对的是修剪精致的花园。
“那个国家的人简直有些不可理喻,任何的纵欲,饮酒还有欢愉对于他们只是简单的消遣,他们称自己为创业者,年轻的企业家,他们的娱乐活动进行起来就没个完。非得让女士们累得脱下高跟鞋,男士们撞歪了领带才算完。”
甲板上的人们开始跳舞,年轻的姑娘小伙,没有人看管的,此刻都来到船面上,在音乐的伴奏下跳起舞步简单的交谊舞。
记住它——一个方块,上下四角,右,上,左,下。每一步记得配合你的舞伴,太过莽撞只会让你踩痛姑娘的脚,你需要扶着她的肩膀,必要时用你的手掌提醒她——
珀西哆嗦了一下,很快用餐巾拭去溅到指节上的酒水,他做得如此不动声色,以至于对面的女士毫无察觉他因突然的回忆引起的失态。她尚且沉浸在舞曲中,男孩和女孩们,自由的笑声还有飞逝的浪花。
她蓦地发出一声叹息。
“您经历过这样的好时光么?它非得短暂才能珍贵,短到一个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学会,舞曲就结束了。”
珀西·修斯擦去嘴角剩余的醋栗汁,那酸涩的味道依旧停留在他的口腔,他感觉到自己也许会在走廊上切一根雪茄烟。
“值得庆幸的是每个人都需要向谁学会如何跳舞。”他评论道。
“我的舞伴是个穷小子,您呢?也许您教会了某个笨姑娘。”
珀西露出他礼节性的笑容,那依旧迷人,风度翩翩,一双碧蓝色的清澈眼眸时至今日仍能流露天真少年的惘然无辜,这一直是他不轻易向人揭露的真实底色。
四十年后,珀西·修斯谈起那一场舞的舞伴,终究像是翻过了一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