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眠缓慢地眨了眨眼,然后更茫然地望着钟执星。钟执星没说话,只是拉着他进了门,他们走过一段鹅卵石小道,最后停在那扇深褐色的木门前,程姨在钟执星按下门铃的几秒钟后打开了门。
这场景太像以前钟执星来家里玩的时候,但俞眠又很清楚其实根本不像。
从前他即便心怀鬼胎,也仗着钟执星不知情所以毫不收敛地表现出一种自欺欺人的坦荡,而如今涌动在他和钟执星之间的暗潮气势汹汹,直接销毁了俞眠用来装模作样的机会。
俞眠像是赤身裸/体,被迫站在钟执星面前展示一样,淹没他的只有层见叠出的羞耻和难堪。
“钟执星,”俞眠在装作若无其事坐在圆形地毯上整理行李,而钟执星就那样坐在一旁盯着他看了十来分钟后,终于无法继续伪装镇定,他声音很轻地叫钟执星,“你为什么来找我。”
未等钟执星抉择出是要诚实地说因为担心,还是委婉地说只是刚好路过,俞眠就继续开口了,“我拉黑了你的微信、电话,搬家的事我当然可以等到你回去再当面跟你说,但是我连字条都没有留下,你知道......哦,你没经历过这些,大概不知道的吧,那我现在跟你解释好了。这是我不愿意当面跟你说再见的意思,是我要跟你绝交的意思。”
“我跟你绝交了的。”俞眠说,像是要面前的人也认同他的说法,所以他郑重地兀自点了点头,应该是一种自我肯定,“所以你不用来找我。”
钟执星就坐在以往过来和俞眠一起学习的时候的固定位子上,眼神很深地凝视着说着绝交的话、语气中却听不出几分坚决的人。俞眠就像是因为跟他分开了几天,所以攒了一肚子的话,非要在今天,此刻,絮絮叨叨地全部说给钟执星听。
恍惚间钟执星觉得俞眠好似变回了以前每天都围在他身边对他说好多废话的“小鹦鹉”,但钟执星又很清楚,今天的小鹦鹉不是在逗他开心,而是要跟他正式道别。
钟执星的小鹦鹉断断续续地说着自以为很绝情的话,眼眶却很明显地红着,声线里也带着他不自知的轻颤。
俞眠觉得自己好像无意中已经自我排练了无数次眼前的场景,虽然表达得不够流利,但脑海里涌现的语句源源不断。俞眠想,他要跟钟执星说的话真的好多啊。
“钟执星,”俞眠睁着双眼,微微仰起脸与沙发上的钟执星对视,“你是不是觉得用通讯软件道歉不够诚恳?那我现在跟你道歉吧。”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但我不是故意要自作主张喜欢你,害你觉得不舒服的......其实我一直都想好好跟你道一次歉,可是你......你骂我恶心——”
“我其实,没有那么恶心的......”
“哦,对了。以后如果别人跟你表白,也让你觉得很恶心很膈应的话,你能不能尽量不要当面说出来啊?因为听那种评价,其实还挺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