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瑛成了方圆几里唯一一个没有马的小孩。于是栾瑛说:“我也想要这么一匹马。”
而栾府上下唯一一匹适龄的“马”,是陆少良。
陆庸把儿子送给栾瑛当马骑的时候,没有犹豫。陆少良也并不多话。他只有12岁,却学了父亲的寡言敬业八成。服从,就可以了。下人不过是主子的一条狗,主子玩开心了,他们这条贱命就值得了。
栾瑛张罗了一次宴会,叫上附近的许多小朋友一起来他家玩。在那次宴会上,他第一次骑上了陆少良的背,揪着他的头发,小小的脚学着葛少爷踢他柔软的腹部:“马,走呀!走给他们看!”
陆少良从小就模样英俊,如果不是穿着下人的衣服,单凭那张如蒙霜雪般精致冷艳的脸,和出尘的气质,恐怕会被错认为哪家的少爷。所以当他跪在地上四肢着地供栾瑛骑行,所有的小朋友都看直了眼睛。
栾瑛力气不大,踢他也没有用多大劲,但鞋底是厚的硬的,每一脚下去都让陆少良有一种呕吐的冲动。膝盖处的布料已经被层破,地上细碎的小石子蹭得膝盖和手掌血肉模糊。但他什么都没说。栾瑛命令他往前爬,他就豁了命地往前爬。
那一餐饭,栾瑛吃得非常风光,大家都羡慕栾小少爷有这么英俊的一匹马。
但栾瑛不知怎么地,看着大家羡艳的目光,心里并不好受。想起陆少良低着头无言地驮着他前行,晶亮的汗珠从额头淌到尖尖的下巴,再啪嗒一声滴到地上,想起地面上残留的血迹……他心里惴惴不安地发疼。
晚上,栾瑛偷偷从药盒里拿了一管药膏出来。这管药膏是专门给老爷夫人们用的,下人不配用这么好的药膏。栾瑛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自己每次摔破皮了,陆少良都会给他涂这个,涂完之后伤口好得很快,他也想给陆少良用这个。
陆少良和父亲陆庸住在一间房里,那天晚上陆庸在城外采购,房里只有陆少良一个。陆少良沉默地坐在房间床上一角,出神地凝视着自己皮被擦破、肉混着血翻出来的手掌。连门突然被打开都没发现。
“喂,陆少良。”栾瑛明明想要来补偿他,语气却像是埋怨,他一开口就知道自己语气不对,但他不知道怎样补救。
陆少良听到他叫自己,一愣,急忙从床上连滚带爬地想要下来行礼。
栾瑛喝道:“你给我就坐在那,不要动。”
陆少良说:“是,少爷。”不动了。那时候的陆少良还不那么会藏自己的情绪,望着栾瑛的眼神有些恐惧。
栾瑛有些委屈,说:“你居然怕我?我是来给你涂药的。”
他晃了晃手里的药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