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回去给自己漏风的棉袄加几件内衬暖和暖和,可是他衣服本来就少,而家里所有合适的衣服都被剪成了尿布。
车夫硬抗着风雪挣生计,终于还是病倒了。
这时家里没有了进项,却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和床榻上的病人要照顾,小姐吃尽了苦头。
这是他们第一次争吵的原因。
后来的争执已经数不清了,小宝是在自己爹娘撕心裂肺的骂架中长到五岁的。
从他们激烈的言语中,小宝依稀可以听出来,娘说她本来可以过得很好,衣食无忧,富贵一生。
爹说他也可以娶个能干的婆娘,过着平凡却踏实的日子。
他们各自毁了对方的一生。
小宝问过自己的娘,为什么不回去,他看隔壁的狗蛋就经常去外婆家。
他娘哭着喊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这个时候他爹就往往坐在屋檐下,一言不发,苦闷地吸着劣质呛人的烟。
事情发生了转机。
小姐离家六年,她的哥哥都没能生下一个孩子,眼看就要绝后,小姐的爹找来,问她愿不愿意带着孩子跟他回去。
这天车夫也在家,他看着一辆昂贵的轿车开进他们逼吝的小巷,带来了喧嚣和热闹,带来了阶层和地位,也带来了生机和绝望,于富家小姐,于黄包车夫。
他看到小姐听完他爹的话后,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没有了争吵时的争锋相对,没有了埋怨时的烦闷苦恨,重新显现了他们婚姻早期的爱念和不舍。
车夫没有说话,他从漏雨的屋檐下把小宝抱给小姐,轻抚了下她已渐生银发的头顶,没再说话,转身回了家。
小姐走了,她没等到车夫再出来。
车夫没动,他也没等到小姐再回来看一眼。
等到小汽车的声音远去,周围的热闹也散去,戴星棠饰演的车夫笑了,毫无生机地,绝望地,他看着家徒四壁的房间,喃喃地说:"一个人可以拮据度日,但两个人就会心生怨恨。
"他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笑得眼泪出来了,笑得喘不上气了,笑得快要死了。
舞台下掌声雷动。
所有演员出来鞠躬致谢,时召书在台下哭得像个傻逼。
他托郭佳懿带他去后台给戴星棠献花,见到戴星棠了,花还没献上去,人已经扑到人家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