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离领着拂羽踏进内殿,床上的纱帐拉着,人影遮在里面看不真切,干涸的污血溅洒的到处都是,痕迹一路从床榻里蔓延到床榻外,最后滴落在地,留下浅浅的一摊。
宣离虽然预想过会是怎样一番惨不忍睹的境况,然而真到了看见的时候,情景还是远远超乎自己的预料。宣离小心掩住了口鼻,将拂羽护在身后,玄清扇凭空现形出现在宣离手里,宣离支着扇子拨开纱账,入眼的一瞬,眼前的景象还是完全震撼到了他,天君四肢皆被绑在床上,明显被撕扯过的衣衫上布满血迹,脸上的污血将他的五官都遮住了,让人辨不分明,看着骇人的很。
拂羽刚要上前,便被宣离遮了个严严实实,“别看。”
宣离倾身探了探人的鼻息,细若游丝的出气声很久才来那么一下,确是大限将至了,宣离又尝试探了探人的灵脉,体内灵脉尽碎,连神魂都不完整了。
宣离借着扇子拨了拨人的衣衫,天君浑身皮肤青紫,微微有些发涨,一股又一股极细的血脉在肌理里四处流窜,宣离叹了口气,这是体内的魔血在排异,蠢蠢欲动找不到出口,最后将血管都冲破了,而遗留下的这口气,十有是灵漪在帮他吊着,只是宣离不明白,灵漪要天君这幅残破的身子有什么用?是要威胁谁?
终归是不忍心,宣离让拂羽退后了些,收起手里的玄清扇替人理了理衣衫,堂堂一方天君,怎也该体面的走,宣离犹记得第一次见着天君的时候,眼前人不过是个小娃娃,躲在一位仙家的衣衫后,战战兢兢打量着周围的人,眼神怯懦又明亮,长得也是一副好样貌,宣离不知为何会在茫茫人海里记下他,一记就是这么多年。
物是人非不过一瞬,宣离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后的结局竟是这样。
年纪轻轻丧妻丧子,半生抱负无处施展,终不过世间苦命人。
“殿下去外面守着吧,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拂羽点了点头,转身要走,又回过身握了握宣离的手,“我就在外面等你。”
宣离没说话,只是背对着拂羽“嗯”了一声,背影沉在一抹天光里,拂羽忽然很想抱抱他。
拂羽也许无法真切了解宣离此刻的心情,但那向来顶天立地的男人露出这样的神态语气,与他的意义可想而知,仇怨也许还在,只是此刻都无关紧要了。
拂羽关好殿门,窗外天光正盛,整个宫苑内空无一人,寥寥几株花草叶片粼粼闪着光芒,大殿忽然升起一道结界,暗暗的红色波纹流动着,拂羽站在廊下仰头看去,他其实没什么感慨,与天君的交集,历往三千年寥寥无几,重活一世之后也多是些不美好的回忆,国仇家恨横在眼前,如今他守在这廊下送他最后一程,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约莫一刻钟之后,原本安静的大殿突然传来一阵暴动,像是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拂羽一惊,想要进去然而结界仍旧封着,紧接着,殿内好似有人打斗一般,桌椅破碎的声音接踵而至,拂羽隔着结界喊:“君上,可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