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记住了。”
朱厚熜轻轻颔首,又瞧了眼弹劾奏疏,啧啧道:“鱼肉乡绅,好一个鱼肉乡绅,这个海瑞有点东西……”
朱载坖附和点头:“确实,单就是这份魄力,就非常人。”
“魄力?”
朱厚熜斜睨着儿子,“你就只看到了魄力?”
“呃……”朱载坖想了想,补充道,“还有一颗爱民之心,即便他是为了名声,也值得被肯定。”
“唉,你还是没看到关键。”
朱厚熜说道,“爱名的官员多了去了,可你有听过‘鱼肉乡绅’这个罪名吗?”
“这……”
“关键是鱼肉乡绅本身,不是魄力,而是能力!”
朱厚熜说道,“相当一部分贫苦出身的士子初任为官时,都或多或少保留着忠君爱民之心,许多时候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是没能力做到。绝大多数都是撞了几次南墙之后,选择和光同尘。”
“这个海瑞真正弥足珍贵的点,不是爱民之心,也不是魄力,而是能力。”
“皇权不下乡,知县最难当,这是众所周知之事。何也?”
“异地为官,佐官、吏员、杂役基本都是当地人,又与乡绅勾连……盘根错节之下,想架空一个知县,简直不要太轻松。这个弊端由来已久,可若不异地为官,弊端更大……”
朱厚熜叹了口气,将奏疏递还给儿子,道:“这个海瑞,你可以多加关注。”
“是,儿臣记下了。”
朱载坖接过奏疏,试探着问:“父皇,此次田亩清丈,儿臣想上纲上线,一丝不苟的执行,您觉得如何?”
“求上得中嘛。”朱厚熜颔首,予以肯定。
听父皇也这么认为,朱载坖多了几分底气,再看手中奏疏,一点也不慌了。
“李妃快分娩了吧?”
朱载坖怔了下,喜色浮上面庞,恭声称是:“据太医诊断,是个皇子。”
“嗯。”
朱厚熜也露出笑意,说道:“马上就中秋了,说起来,朕还没和你们一家子过过中秋呢,今年好好热闹一下。”
“哎,是。”朱载坖本就不错的心情,更愉悦了,“儿臣回头安排。”
朱厚熜笑了笑:“过节讲究个氛围,不必铺张。”
顿了下,“李春芳还行吧?”
朱载坖点点头,道:“如父皇所言,李春芳与徐阶基本无异。”
突然,朱载坖福至心灵,道:“父皇的意思是,可以让徐阶……”
“你是皇帝你做主。”
朱载坖明白父皇是在提醒自己,可以着手弃用老臣,重点培养新班底了。
历来一朝天子一朝臣,不是老人不好,而是一手提拔的新人用着更顺手。
“儿臣明白了。”
“明白便好。”朱厚熜说道,“清丈田亩除了利国利民,还是测试臣子、彰显君权的大好机会,你越是强硬,之后妥协的余地越小,既然决心如此,就一条路走到底。”
“儿臣明白!”朱载坖正色道,“儿臣从一开始,就没想过退缩。”
朱厚熜微笑颔首:“如此最好,去忙吧。”
“是,儿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