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天自然可以感受的到,心想:也难怪碧儿心生胆寒——只要自己一不留意便是尸骨无存,葬身谷底,试问谁不害怕?
待得身落平地,碧儿这才睁开双眼,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幽怨多于哀愁!袁承天见积雪盈尺,已没胫骨,行走维艰,心想看来步行是不行的,不如削木为犁带着碧儿在这积雪盈尺的雪地上滑行,这样一来可以事半功倍。他想到此处将碧儿放下,顺手从背后抽剑在手,手腕转动之间刷刷声响之间已将山石旁一株大树齐齐从中削断,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已削成了木板,然后看了看碧儿。此时碧儿也转头看来,于是两个人不觉四目相视,心中一暖,莞尔一笑,已然心意相通。想这碧儿自小生长一那绝域之地昆仑山上,每至冬天便是大雪纷至沓来,常常是雪大如席,有时经月不化。他们同门师兄妹便滑雪犁,找雪鸡,有时玩得不亦乐乎,常常忘了时辰,以至天黑回至玉虚宫,不免受到师父赵相承的责罚。其实说到责罚也只不过是用木尺打手掌抑或在九天玄女宫大殿诵读《度世人经》,众人每每诵读至那“人道渺渺,仙道茫茫……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美,悲歌郎太空!……唯愿仙道成,不欲人道穷……束诵妖魔精,斩馘六鬼锋。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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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山川,白雪苍茫,只见雪地之上袁承天滑动雪犁游走在山间,虽然寒风袭面,可是心中却是热血沸腾,想起这一生忧患,不觉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碧儿在他身后紧紧拿住他的衣带,见这情形,心想:他从来都是忧患人间,不知时务,只是一味坚守自己的道德底线,可是在旁人看来他是个不识时务的呆子,他不明白天下大势所趋,已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扭转乾坤的;因为满人入主中土已有百多年,天下尽有汉人消磨志气,再无反清复明的心念,因为人人都为了一己之私,而枉顾道义;不知是悲是喜?他虽在困境中,可是依旧倔强,不肯认输,因为他相信天下总有志同道合的人,虽然明知不可为,可是他还要为之,因为人心不死,信念不灭!
碧儿见袁承天一无反顾,在这大雪飞扬中前行,忽生一种万古凄凉的感觉,想起“高上清灵美,悲歌郎太空……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她想袁师弟之所以不放弃,也许因为他心脉之中流淌着袁氏一门忠义千秋的血液,亦是汉人不懦弱的血液!——虽然有时未必成功,但是可以感醒世间多少的人!
袁承天心无所寄,带着碧儿两个人冒着大雪茫茫中前行。木犁发出吱吱地响声,又隐隐约约听到远处的野狼的嗥叫声,不由得忽觉此生去日无多,来日大难;虽然心有碧血丹心,但是总是无处可售,目视天下只有袁门一力承担反清复明的事业,自己有时感到茫茫无所依,不知将来该如何自处……
碧儿虽在袁承天身后,手拿衣带不让自己脱离木犁,可是依稀可以感受的他的意志消沉,心中不禁伤感连连心想:难道阿天不再是以前那个风华正茂,肝胆昆仑,有时怒指乾坤错,有时横剑斫天南的意气少年?……而今……而今这位小师弟似乎已是万念俱灰,对家国事业全不作想,只想浑浑与众人无异……也许是他看破世俗,想来人生一世皆是一场大梦!只是人人身陷其中而不知迷途知返,总是做着无谓的事情!忽然她情到悲处不禁歌唱道:“茫茫红尘一场梦,谁对谁错皆有天定!问苍穹,鸿蒙初开谁为情种,空让世人生死牵挂,不知何处是家乡?哭一场,笑尽天下人,无一人是英雄?说什侠气满天,行道处也不过是逢场作戏!我欲叩问上天,为何忧患人间,苦让人肝肠寸断……”
袁承天听得碧儿这令人悲伤的曲子不觉得心中亦是悲悲戚戚不已,可是他又不能分心,因为此时正滑行大雪之上,只要稍有不留意便会跌身万丈悬崖之下——所以他只有心无所骛,在这茫茫大雪之中孤寂前行,眼前尽是??不平的道路,似乎黑暗处隐藏着噬人凶残的虎豹,时时伺机杀人;这样一来反而激起他心中不灭的信心,因为他从来都是越挫越勇,从不会在困难之前服输,因为他的倔强从来都是直面万重艰险,——心中有信念——他身后还有袁门三十万之众的弟子!他怎么可以弃之不顾?那诚然不是他的性格,他虽有时优柔寡断,可是有时也是笑傲天下,从不会一蹶不振,——当年清心嫁与将军府的海查布也不能让他心灰意冷,因为他明白这也许天命所定,有时非人力可为!虽然他也一时失落、旁徨无着,可是最后还是毅力战胜灰心!他不能置天下百姓于不顾,他还要反清复明,重光汉人天下,不让蛮夷踏我山河!他有时想起当年朱重八的誓言:驱除鞑虏,恢复中国的信念!想当年那朱重八不也是出身寒微,可是却不认命,在困苦忧患中成长,砥砺前行,终于一平蒙元,还我河山!自己的先祖袁督师也是一世尽忠为国,虽然俟后身死国灭,可是他依旧信念不死,尤其那首临终诗百年以降,依旧为后人所记念,诗道: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
他再展眼抬头之际已到张家口城墙之下,只是隔着护城河,所以难以逾越,只有隔河喊话。守城的兵士之中也有丐帮弟子——他们自然是识的这袁承天的,所以便让兵士放下吊桥,让袁承天和碧儿一行进城。
此时守城已有副将陈祖守任职,因为主帅陈守中中毒已深,已然逝去;而张家囗这座城池又不能一日无主帅,否则军心动荡,那样反而让敌人有机可乘,所以众兵士便推举这陈祖守为主帅,以稳军心,防止兵士哗变——要知此时摄政王已是屯兵十万,对张家口虎视眈眈,时有发难之时;当此紧急之时全城责职全在这陈祖守一人之身,让他备感身心疲劳,力有不逮的样子。正当他焦虑之时,忽然来了这袁承天,当真是喜出望外——因为他知道这袁承天可是袁门少主,武功睿智俱是出人意表,而且听闻传说他私下与嘉庆皇帝情交莫逆,——虽然袁门是反清复明的帮派,可是皇帝本人念及与他的情谊,便不为己甚,处处容让,不让有司衙门缉拿,所以袁门势力得以做大,以至南七北六一十三省尽有分舵,广有弟子,而今已是三十万之众,可以和丐帮分庭抗礼,亦成了反清的中坚力量。以至恭慈太后时时忧虑,因为她实在担忧这袁门一旦对皇帝发难,只怕便是狂风骤雨不可阻止,尤其袁承天更是武功卓绝,以一敌万的不世出的英雄,似乎于百万军中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耳;更兼目下清囯军队武功废弛,再无当年入关之时的英勇,也许是承平日久,人人耽于享乐,忘了忧患危机,以至士心涣散,似乎再无人想着为国尽忠,所以一旦袁门起事,公然向皇帝发难,只怕其势如破竹,官军难抵敌!所以恭慈太后便暗中指使四大顾命大臣阴奉阳违,对皇帝虚以委蛇,以其制衡皇帝,不让袁门做大危及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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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天在中军帅帐见这位新任的守城主帅陈祖守——年纪也不过弱冠,却是显得英武不凡。袁承天与他见过礼,不免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话锋一转切入正题,问及这些天守城的防备。陈祖守听了这些问话,不觉神情有些茫然,因为先前他虽为副将,虽也训练兵士,可是说到守城御敌却非其所能,所以有些不知所以,显得大志躇踌。袁承天亦知守城和御敌非其所难,——虽然他出身军营,然而目下却是武功废驰,已是不堪大用,所以现下第一要义却是稳固军心,不可忌惮于城外敌人——虽然有十万之众,号角连营,声势甚是惊人,但是只要合城军民一心,又何惧于他?这是当务之急,再者便是令兵士日夜巡守,不让敌人有可乘之机,打造兵械以备不时之需,更要多备滚木擂石,以防敌人突然袭击,以免措手不及!他将自己的守城想法说出来,这陈祖守以为可用,便依言而行。
袁承天见此间无事便要告辞,忽然一名兵士风风火火跑来,向陈祖守禀告军情,只是见到袁承天在场欲言又止,似乎害怕走露军情。陈祖守知道此时正是用人之时,自然不能对人有别,所以轻咳一声说道:“有什么事情尽管禀告,此间并无他人!”这兵士见主帅发话,自然不敢稍有隐瞒,说道:“禀将军丐帮舵主潘岳阳已然遇难,而且被乱军枭首示于辕门示威,而且还射来劝降书信……”陈祖守喝道:“呈上……”那兵士将那书信呈上。袁承天见这陈祖守神情变得越加难堪,而且似乎还有发怒的样子,可见这书信之上的言语定是不恭,否则他也不置于失态。
袁承天听那兵士说到丐帮舵主潘岳阳被悬首辕门,不由得神情黯然,心想忠义之士横遭毒手。陈祖守过了好一会,将书信放在公案之上,说道:“想这潘舵主忠义乾坤,本来是要去敌营盗取解药,不想却横遭不测,让人扼腕长叹!而今陈守中将军已逝,此城只有我陈祖守守卫,这肩上的重担……”他欲言又止,言下之意便是自己未必能承担的起……实在有些力有未逮!
袁承天心想:如若让那潘舵主的首级悬挂敌军辕门示威,岂不寒了天下人的心?所以于公于私自己都不能置身世外,——虽然丐帮已依附于朝廷,与先前的反清复明的信条大相径庭,可是而今自己却不能为了私利而忘公,因为大义在人间!这时他身后的碧儿见袁承天的神情,知道这位从来都是悲人悯人的小师弟总是在他人危殆之时急公好义,而忘了自身安危!她有心劝阻他不要去冒险,可是想想只怕也是徒劳,因为袁承天一向倔强,从不认输,所以他未必会听进自己的话,想想还是放弃,由他去吧!
这时中军大帐中的将领人人无言,因为自忖无力去夺取那潘舵主的首级,所以人人都不言语,面面相觑。袁承天见无人出头,便向这位陈祖守请缨,自己愿只身前往。陈祖守正忧虑如何派人去敌营取那潘舵主的首级与尸身,不想这位袁门少主自告奋勇愿意前往,心想正得其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