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9章 异常清醒!

王亮,海魂衫的领口永远泛着油光,精力旺盛得像个永动机,供销社姑妈的琥珀桃仁是他撬开一切僵局的万能钥匙。

冯辉,他的世界是游标卡尺丈量下的绝对精确,连叹息都要符合热力学定律。

王岩,那颗不安分的足球和翘起的呆毛是他生命力的象征。

任斌,他的沉默像一块沉甸甸的铸铁,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何木,他指尖的木屑和刨花是宿舍里最温柔的金色细雨。

雁洋,他的凤凰相机是时光的捕手,镜头盖上的“囍”字早已褪色成粉白。

吴东,澡堂争夺战的常胜将军,湿发和拖鞋是他的战利品。

九个人,九种性格,像九种不同材质、不同硬度的金属,被命运的车床强行车削、组装在这间狭窄的309室里,齿轮咬合,发出属于1996年松江省机械学校的独特轰鸣。

张煜闭上眼,陈琛后颈那粒朱砂痣,在月光下红得惊心的画面却挥之不去。

还有她俯身握住他持捣固锤的手时,小臂绷出的优美线条,袖口沾染的机油味混着发梢的白玉兰香,像淬火时腾起的蒸汽,瞬间模糊了他的感官。

那句低语仿佛还在耳畔:“手腕要像车刀般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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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清冷,无声地流淌过松江机械学校沉寂的实习车间。

巨大的天窗将一块块方正的银辉投在蒙尘的车床、铣床和钳工台上,空气中弥漫着冷却液、金属碎屑和陈年机油混合的、沉甸甸的工业气息。

张煜推开虚掩的厚重铁门,门轴发出干涩悠长的“嘎吱”声,在空旷的车间里激起轻微的回响。

他并非刻意夜游,只是白天在废弃船厂触摸到的船钟齿轮,那冰冷的、承载着时光锈蚀的触感,混合着陈琛蓝格手帕上的白玉兰冷香,像一枚楔子钉入他重生的思绪,让他难以在宿舍的嘈杂中入眠。

他需要这金属森林的寂静,需要机油的味道来锚定这虚幻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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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车间并非他想象的空无一人。

靠近最里侧那台老式C620车床旁,一点昏黄的光晕在黑暗中执着地亮着。

是台灯的光。灯光笼罩着一个纤细而专注的背影——陈琛。

她背对着门口,微微俯身,蓝布工装勾勒出少女柔韧而挺拔的背脊线条。

袖口利落地挽到手肘,露出两截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格外莹润的小臂。

长发罕见地没有束成马尾,而是用一根普通的蓝色橡皮筋松松挽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下来,随着她轻微的动作,拂过线条优美的颈侧。

那粒小小的、在张煜记忆中红得惊心的朱砂痣,在发丝的遮掩下若隐若现,像落在雪地上的一点朱砂,又像图纸上某个隐秘的标注点。

她手里握着一把细长的锉刀,正全神贯注地对付着卡盘上夹着的一小块黄铜胚料。

锉刀与金属摩擦,发出细密、均匀而富有节奏的“沙沙”声,在这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像某种神秘的吟唱。

每一次推送,她肩胛骨便在薄薄的工装布料下微微起伏,腰肢也随之绷紧,形成一个微小却充满力量感的弧度。

机油的气息从她手边弥漫开,却奇异地被另一种清冽的、带着凉意的白玉兰幽香中和。

那香气丝丝缕缕,固执地穿透冰冷的金属味道,缠绕在张煜的鼻尖,牵引着他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