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传来李志强的吼声。王建国屏住呼吸,借着车厢缝隙透进的一缕阳光,终于在角落找到半米见方的空地。
那里堆着沾满油垢的麻绳和锈迹斑斑的扳手,旁边还立着两个印着"精密仪器 小心轻放"的木箱,棱角被磨得发亮。
他小心翼翼地坐下,粗布裤腿刚接触铁板,就被烫得猛地弹起。
好不容易适应了温度,火车突然发出"哐当"巨响,开始缓缓启动。
整节车厢剧烈震颤,墙角的麻绳堆轰然倒塌,带着一股酸腐的霉味压在他腿上。
王建国伸手去扶,指尖却触到冰凉黏腻的机油,在掌心晕开深色的污渍。
车轮碾过铁轨接缝时发出规律的"咯噔"声,每一次震动都像重锤砸在尾椎骨上。
装着油桶的木架随着摇晃发出吱呀呻吟,桶壁上凝结的油渍不断滴落,在他脚边汇成深色的小水洼。
当火车驶入第一个隧道时,黑暗瞬间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浓烈的煤烟顺着缝隙倒灌进来,呛得他剧烈咳嗽。
王建国慌忙扯起衣领捂住口鼻,后背却被倾倒的工具箱狠狠硌了一下,疼得眼前直冒金星。
不知过了多久,正午的阳光再次斜斜地切进车厢。王建国动了动发麻的双腿,才发现裤脚已经被机油和铁锈染成灰黑色。
他的后背紧贴着冰凉的铁皮,潮湿的汗水在衣服和金属之间凝成一层黏腻的薄膜。
身旁的测绘箱突然随着颠簸滑来,棱角擦过他的小腿,火辣辣的痛感让他倒抽一口冷气。
远处传来火车头悠长的汽笛声,王建国数着铁轨接缝的震动,估算着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车厢里的温度越来越高,汗水流进眼睛,蛰得生疼。
他想起出发前张雷塞来的绿豆糕,摸出油纸包时,糕点早已被压成碎屑,混着煤灰的甜味在舌尖化开,竟成了这漫漫长途中唯一的慰藉。
当火车头发出最后一声绵长的汽笛,王建国感觉自己的心脏都随着铁轨的震颤停止了跳动。
八个小时的颠簸,让他的尾椎骨仿佛被无数根钢针扎透,双腿早已失去知觉,像两根灌满了铅的木桩般沉重。
车厢外传来卸货工人的吆喝声,铁器碰撞的铿锵声穿透锈迹斑斑的铁皮,却无法驱散他耳鸣般的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