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瞟了庾亮一眼,
没有正面回答,
拿过樗蒲骰子来,
掷了几次,
都不太满意,
这才说道,
“元规兄,
心意是好的,
一颗赤胆忠心天地可鉴,
只不过哪,
这帝王心机,
未必忠心就是好的。
太真兄,
你说哪?”
温峤摆了摆手,
说道,
“都是自己兄弟,
你就别打哑谜了?
发现了什么,
就说呗?”
王羲之摇了摇头,
说道,
“有的话能说,
有的话不能说,
这话就属于不能说的。”
温峤夺回骰子,
瞪了王羲之一眼,
说道,
“你再当谜语人,
我让你看看天下最快的剑。”
王羲之摇了摇手指,
说道,
“知道我今天,
为什么不怕你的剑了嘛?
因为,
你的剑,
在他面前,
不过是,
一张纸。
当阳侯,
既然来了,
就一起进来喝酒。”
话音落处,
当阳侯杜乂走了进来,
说道,
“逸少倒是精进了不少,
连我藏在门外,
都听到了?”
王羲之摆了摆手,
说道,
“弘理兄去而复返,
想必是把骁骑营都带来了。”
杜乂摇了摇头,
说道,
“哪有什么骁骑营,
我以前就知道他们吃空额,
可没想到,
他们吃这么狠,
别说看不到一兵一卒、一盔一甲了,
连骁骑营的牌子,
都是和左右卫营钉在一起的。”
庾亮眉头一皱,
说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你不往尚书台参劾?”
杜乂摆了摆手,
说道,
“元规兄,
你未免想的也太好了,
上面要是没人撑腰,
谁敢把整个骁骑营掏个干干净净?
我去了一趟骠骑大将军那里,
你猜他怎么说?”
王羲之笑了笑,
接过话茬,
说道,
“茂弘叔父的性格,
他多半是又和稀泥了。
和你说不要追究。”
杜乂点了点头,
说道,
“逸少说的分毫不差,
骠骑大将军云里雾里一顿说,
最后,
谁也没有错,
反倒是我这个发现了问题的人,
有了错。”
庾亮看了看王羲之、温峤,
问道,
“骠骑大将军这般行事,
你们这些做子侄的,
不劝劝?”
王羲之刚想回,
温峤拦了他一下,
说道,
“元规,
这朝政行伍之事,
如良医用药,
病万变,
药也跟着变。
你眼睛里是,
不揉沙子,
可是,
要是你身处大漠之中哪?
你就得学会和沙子一同起舞。”
庾亮摇了摇头,
说道,
“杯水虽难救车薪,
但也好过抱薪救火。
我知道你们想劝我改改这性子,
我怕是改不了了。
你我都是从中原南渡而来,
我就不信,
这一路来的累累白骨,
没有刺痛你的心?
看看这些刚喘过一口气的家伙,
继续干着和以前一样逼良为娼奴的勾当,
你能压的下心中的怒火?”
温峤拍了拍庾亮的肩膀,
指了指地上那几口箱子,
说道,
“压不下去,
你也得压,
你就说这些箱子吧,
逸少要是不去拿,
他们就会拿着这些箱子,
去贿赂更高位置上的人,
让那些人,
把你们几个都调回京城,
然后再换上他们喜欢的人。
不然,
你觉得,
刁协那京口的万顷田,
是怎么来的哪?”
庾亮平息一阵内心的怒火,
这查来查去,
最大的蛀虫是尚书台八座之首的尚书令,
说道,
“难道,
因为查到的人,
是刁协,
就不查了嘛?
那这律法,
岂不是儿戏一般?”
温峤摆了摆手,
说道,
“权贪两害,取其轻。
这弹劾自然也有弹劾的章程。
放心吧,
我已经去信给御史中丞熊远,
和表弟卢綝了,
待我们回去的时候,
刁协应该就会吐出一些吞进去的。”
庾亮不以为然,
指着那些箱子,
说道,
“这些、这些,
难道就不能成为扳倒刁协的证据嘛?
难道因为他是尚书台的上官,
这案子就这么搁下了?”
温峤耸了耸肩,
没正面回答,
而是讲起了往事,
“你知道我在并州,
随侍刘太尉很久,
这拓跋鲜卑屡屡在晋阳不法,
我把这些证据都拿到了刘太尉面前,
你猜刘太尉是怎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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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亮说道,
“刘太尉御下向来严厉,
那一定是依律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