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低沉的嗡鸣,像是从工厂钢铁骨架的骨髓深处挤压出来的呻吟,短暂地清晰了一瞬,仿佛某种庞然巨物在沉睡中翻了个身,又立刻被呼啸穿行于破败管道和空旷厂房间的冷风撕碎、吞噬。
声音消失了,留下的却不是安宁,而是被无限拉长的悬疑和一股沉甸甸、浸透骨髓的冰冷恐惧,压得人喘不过气,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沉重地跳动。
林兰下意识地又瞥了一眼楼下。
宋斯琳那扇黑洞洞的窗口,像一只失明的眼睛,空洞地凝视着这弥漫着铁锈、机油和陈年尘埃气味的死寂空间。
指尖在冰冷的金属护栏上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攫住了她,仿佛那扇窗户后面潜藏着比黑暗更深邃的东西。
“呃……” 旁边传来压抑的闷哼。炽烈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豆大的冷汗混着污迹滚落。他试图用手肘撑起沉重的上半身,每一次肌肉的牵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那件沾满油污的工装外套下,一片暗金色的、粘稠得不正常的液体正缓慢而执拗地洇开,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诡异而刺目的光泽。
那不是血,至少,不是人类的血。每一次艰难的挪动,都让那片金色更加刺眼,仿佛他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不受控制地泄露出来。
渺风则如同焊死在原地,整个人融入了身后巨大的、布满冷凝水的金属管道投下的浓重阴影里。
他像一尊冰冷的、没有生命的石像,唯有那双眼睛——锐利、警觉、冰冷如极地寒冰——在昏暗中闪烁着非人的光芒。
他的感官被提升到了极致,捕捉着风声在管道缝隙间呜咽的细微变化,远处滴水敲打铁皮的单调回响,以及……楼下那片被巨大油罐群切割得支离破碎的阴影区域。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猎鹰锁定了猎物。就在刚刚,在那巨大的、锈迹斑斑的油罐背后,一道极其不协调的、绝非人类形态的轮廓,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般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