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支画卷,里面不仅装着一个姑娘。
还有藕花福地的日月。
画卷之中,有一名女子,紧闭双目,躺在一处山巅,感应不到任何气息,宛若一个死人。
模样算不上倾国倾城,也算不上有多难看,中规中矩,一袭淡黄长裙,样式怪异。
宁远指着那个姑娘,问道:“裴钱,认识她吗?”
小姑娘没有反应,其实在见到这个画中人时候,她就愣在了当场。
晃了晃脑袋,裴钱摇头又点头,“不认识,但是总感觉……好像在哪见过她一样。”
“可就是想不起来嘞。”
宁远点点头,没有再说这个画卷女子,而是轻声问道:“接下来会有点疼,可能比你练拳时候,被我打断手脚还要疼,能不能忍住?”
小姑娘没有犹豫,点头如捣蒜。
山山水水都走过来了,这点疼,算得了什么。
然后她就清清楚楚的看见,师父的一只手掌,伸进了画卷里面。
直接就把那一双日月,给抓了出来。
收起画卷,宁远侧过身,面无表情道:“抬头。”
裴钱乖乖抬起头。
下一刻,小姑娘惨叫一声,瘫倒在地,双手死死捂住双眼,疼的满地打滚,哀嚎之声,好似杀猪。
就在刚刚,裴钱亲眼看见,师父把那一双日月,塞进了她的双眼。
宁远收回手掌,看着疼的死去活来的裴钱,依旧是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老道人给他的这支画轴,认真来说,就不是给他的。
而是裴钱。
那个跟死人一样的姑娘,是裴钱的一部分善念,双方关系,就像自己和蛮荒天下的那个恶念,大差不差。
这些,是当初在那武道山巅,兵家初祖亲口所说。
当年姜赦之女,正值地仙瓶颈,为求破境,就需要勘破心关,斩去自身那一缕极为纯粹的恶。
之后斩没斩断,有没有证道飞升,不太清楚,但有一点是很清晰的,这位武神之女,差点身死道消。
一名僧人出手,方才将她的魂魄一点点归拢。
但不是没有代价,这个代价,就是这位远古地仙的人性善恶,给硬生生扯成两半。
两份人性,一善一恶,比例极大的一份,成了裴钱,另一部分比例小的,就是画卷之中的那个姑娘。
宁远当然知晓这些,唯一的疑惑,就是这个姑娘,为什么不是如裴钱一样的岁数。
可能是老道人埋下的草灰蛇线。
不过照他来看,应该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毕竟观道观的那个臭牛鼻子,本就爱作妖。
他的三幅画卷,只有这一张,里面藏着一双日月。
而藕花福地的日月,本就是昔年武神之女的双眼。
所以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裴钱还在地上打滚,宁远也不管她,独自走到河边,望着眼前的波光粼粼,默默喝酒。
年轻人心里有个秘密,倒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从未跟旁人提起过罢了。
要是这一路上,裴钱没有丝毫变好,依旧是当初那个巴不得全天下的人去死的小乞丐……
那么这一对日月,现在就不会在她的眼中。
宁远会把她随意丢弃,可能是某个北晋国的边陲小镇,可能是九娘的那家客栈,反正绝对不会一直跟在他身边。
而这幅画中的日月,自然也会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不过这些都没发生。
至于画卷里的那个姑娘,宁远暂时没打算把她弄出来,以后再说。
一个裴钱就够头疼的了,再来第二个,这不纯属折腾自己。
盏茶过后,身后的哀嚎终于停止,小姑娘颤颤巍巍的爬起身,使劲揉了揉双眼,心有余悸。
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裴钱嘴角一瘪,泪花涌现,泫然欲泣。
怎么每次自己感觉师父很温柔的时候,都会来这么一出?
疼死了。
不过好在没事了。
裴钱喊了声师父。
没反应,从她的角度看去,师父正蹲在河边,半个身子前倾,双手伸进了水里,不知在鼓捣什么。
小姑娘又喊了一声,“师父?”
宁远扭过头,“过来,给你看点好东西。”
裴钱不疑有他,迈开小短腿,一溜烟凑了上来。
然后她就被吓傻了,跌坐在地。
因为她刚跑到跟前,就看见师父直起了身,双手抓着一大把头发,从水里拖出来一头女鬼。
这东西可不是什么艳情本子里描述的美貌女鬼,一张脸上全是烂肉,五官都看不清,还在往下滴水。
渗人得很,寻常人看一眼,怕不是都会被吓出一场大病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