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仔细了。"老妪的声音忽然变得绵长,像是从绣绷深处传来,"
《清明上河图》的绣补最难不在针法,而在如何让死物活过来。
"银针突然穿透丝帛,在背面绣出倒行的船夫,正面的货郎却因此扬起了扁担。
颜简韵的呼吸凝在喉间。
她看见王素芳的剪子不知何时叼在唇间,随着银针起落,老妪鬓边的白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墨色。
当最后一针收在凤凰喙尖时,窗外惊雷乍起,雨滴砸在青砖地上的声响,竟与绣中汴河的橹声同频共振。
"这是……"少女伸手欲触绣面,却被王素芳用银簪挡住。
"李怀素在故宫修了四十年古绣,独创了'以声入绣'的绝技。"老绣娘将樟木箱推过来,箱底躺着副褪色的竹绷,
绷架上残留着半幅《千里江山图》,青绿山水间隐约可见金丝织就的经纬线,"他说真正的活骨针,要听得见绢帛的呼吸。"
颜简韵的指尖忽然触到箱底凸起的暗纹,轻轻一按,樟木箱底弹出个暗格。
泛黄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写着化学方程式,最下方压着支玻璃滴管,管壁还粘着片未洗净的孔雀羽。
"我徒弟周砚青三个月前寄来的。"王素芳的剪子挑破窗纸,春雨淅沥中,故宫角楼的飞檐正刺破阴云,
"他说现代染料能让千年古绣重获新生,就像……"老妪忽然噤声,目光落在颜简韵袖口——那里不知何时洇开一朵墨梅,正是方才打翻的茶水在绣稿上晕染的痕迹。
"就像这错针形成的残缺,反而成了最妙的留白。"颜简韵举起绣绷,
暮雨中的光线穿过凤凰尾羽的镂空处,在墙上投出幅微型《瑞鹤图》。
王素芳的银簪突然刺破指尖,一滴血珠坠在凤凰眼睛上。
刹那间,整幅绣品发出龙吟般的嗡鸣,窗外的白头翁应声展翅,冲进雨幕时尾羽竟泛起与绣禽同样的虹彩。
"明日带上这个。"老绣娘将竹绷塞进颜简韵手中,针脚间未干的雨水沁入少女掌纹,"李怀素等这个会'错针成画'的丫头,等了整整二十年。"
青石板路在暮春细雨里泛着温润的光,颜简韵攥着王素芳师傅亲笔写的荐信,绣花布鞋踩过被雨水浸润的梧桐落叶。
转过第三道月洞门时,鼻尖忽然撞进一缕沉香,混着若有若无的蚕丝气息,抬眼便见"素纨绣庄"的鎏金匾额下,立着道颀长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