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萧道成还镇东府,命长子萧赜为江州刺史,次子萧嶷为中领军,进尚书左仆射,王僧虔为尚书令,右仆射王延之为左仆射,柳世隆为右仆射,萧道成送还黄钺,自加太尉,都督南、徐等十六州军事,加卫将军褚渊为中书监司空。召平西将军黄回还至东府,留住外斋,即令宁朔将军桓康,率数十人缚回,历数回罪,一刀杀死。
骠骑长史谢朏,素有清名,道成欲引为腹心,参赞大业,每夜召入与语,屏除侍从,但使二小儿捉烛,总道他有佐命良谟,造膝前陈,哪知朏坐了多时,并没有说及心事。萧道成恐谢朏为难,取烛置案,再遣去二小儿,谢朏仍然无言。萧道成于是呼入左右之人,谢朏亦告别离去。
太尉右长史王俭,窥知萧道成微意,密语道成道:“功高不赏,古今甚多,如公所处地位,难道可长居北面么?”
萧道成佯为呵止,面色却微露欢容。王俭又说道:“蒙公青睐,故言人所未言,奈何见拒!试想宋氏失德,非公何能安定;但恐人情浇薄,未能久持,公若再加延宕,人望且从此去了!不但大业永沦,连身家亦将难保呢!”
萧道成始徐徐道:“卿言亦似有理。”
王俭复道:“公今日名位,不过一经常宰相,理应加礼同寅,微示变革。现在朝右大臣,惟褚公尚可与商,俭愿为公先容。”教猱升木,不顾名义。
(教猱升木该成语字面指教猴子爬树,引申比喻唆使恶人为恶)
萧道成闻言,说道:“我当自往!”
越两日亲自拜访褚渊,说了许多闲文,方餂说道:“我梦应得大位。”
褚渊支吾道:“目下一二年间,恐未便轻移,就使公有吉梦,亦未必应在旦夕,请公慎重为是!”
萧道成乃出,回去告诉王俭,王俭答道:“这是褚公尚未曾达识哩。俭当为公设法!”
遂倡议加萧道成太傅,假授黄钺,使中书舍人虞整草诏。简直是没有宋主。
萧道成亲吏任遐道:“如此大事,应报褚公。”
萧道成道:“褚公不从,奈何!”
任遐笑道:“褚彦回系贪生怕死,并没有奇材异能,怕他甚么!遐今往报,不患不从!”褚颜回乃系褚渊之字。
萧道成乃令任遐告于褚渊。褚渊前尚犹豫,经任遐怵以利害,褚渊果无异词。确是贪生怕死。
任遐欣然还报,便即缮诏颁发,假萧道成黄钺,(饰以黄金的长柄斧子。天子仪仗,亦用以征伐。)都督中外诸军,加官太傅,领扬州牧,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余官如故。
(这里的假表示借用、借助或代理的含义,后引申出“不真实”等现代义)
萧道成上表佯辞,由侍臣奉诏敦劝,乃受黄钺,辞殊礼。酷肖刘裕。召萧赜为领军将军,调萧嶷为江州刺史,令三子萧映为南兖州刺史,四子萧晃为豫州刺史。
已而宋主刘准立谢氏为皇后,十二岁即立皇后,未免太早。
皇后乃是故光禄大夫谢庄的女孙,即谢朏的侄女。既已正位,覃恩庆赏,再申前命,加封萧道成,萧道成尚不肯受。越年正月,擢升江州刺史萧嶷,都督荆、湘等八州军事,领荆州刺史,出左仆射王延之为江州刺史。
萧道成又欲引用谢朏,令为左长史,尝置酒召饮,与论魏晋故事,微言挑逗道:“昔石苞不早劝晋文,迟至奔丧,方才恸哭,若与冯异相较,冯异东汉人,曾向光武帝劝进。究不得为知几。”
话中的晋文指的是司马昭。
谢朏答道:“晋文世事魏室,所以终身北面,设使魏行唐、虞故事,亦当三让鸣高。”
萧道成愀然不乐,改官谢朏为侍中,更用王俭为长史。王俭格外效力,先申前命,请萧道成不必再辞。
升明三年(479年)三月初二日,朝廷复拟加封公爵,初议封萧道成为梁公,员外郎崔祖思说道:“纤书有云,金刀利刃齐刈之,今宜称齐,乃应天命。”于是代为缮诏,进萧道成为相国,总掌百揆,封十郡为齐公,备九锡礼,所有官属礼仪,并仿朝廷。
萧道成三让乃受,即命王俭为齐尚书右仆射,兼领吏部。
会宣城太守杨运长免职还家,萧道成遣派人勒死杨运长。陵源令潘智与杨运长友善,为临川王刘绰所深知。刘绰系故临川王刘义庆之孙,承袭旧封,自忧宋祚将移,遂遣亲吏陈赞,向潘智代白道:“君系先帝旧人,我是宗室近属,一旦权奸得志,势难两全,乘此招合内外,起图保国,尚可挽回末运,免致沦胥!”
潘智佯装为允诺,遣归陈赞,暗中却报知萧道成。萧道成即遣兵捕刘绰,并刘绰兄弟亲党,悉数加诛。
嗣复毒死武陵王赞,召还雍州刺史张敬儿,令为护军将军。授萧长懋为黄门侍郎,出官雍州刺史。萧长懋乃是萧道成之孙,即萧赜的长子,萧赜领南豫州刺史,为相国副。
宋主刘准寻复进爵萧道成为齐王,增封十郡,得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冕十有二旒,乘金根车,驾六马,备五时副车,乐舞八佾,设钟虞宫悬。世子萧赜改称太子,王女王孙爵命,一如旧仪。与刘裕篡晋时好似一幅印板文字。于是大事告成,好把那刘宋四世六十年的帝祚,轻轻夺来。
小主,
不到数日,便逼宋主刘准禅位,可怜十三岁的小皇帝,在位只有三年,也要他下禅位诏。诏书有曰:
惟德动天,玉衡所以载序;穷神知化,亿兆所以归心。用能经纬乾坤,弥纶宇宙,阐扬鸿烈,大庇生民,晦往明来,积代同轨。前王踵武,世必由之。宋德湮微,昏毁相袭,景和骋悖于前,元徽肆虐于后。三光再霾,七庙将坠,璇极委驭,含识知泯。我文武之祚,眇焉如缀,静惟此紊,夕惕疚心。相国齐王,天诞叡圣,河岳炳灵,拯倾提危,澄氛靖乱,匡济艰难,功均造物。宏谋霜照,秘算云回,旌旆所临,一麾必捷,英风所拂,无思不偃,表里清夷,遐迩宁谧。既而光启宪章,弘宣礼教,奸宄之类,睹隆威而革情,慕善之俦,仰徽猷而增厉,道迈于重华,勋超乎文命,荡荡乎无得而称焉!是以辫发左衽之酋,款关清吏,木衣卉服之长,航海来庭,岂惟萧慎献楛,越裳荐翬而已哉!故四奥载宅,六府克和,川陆效珍,祯祥麟集,卿烟玉露,旦夕扬藻,嘉穟芝英,晷刻呈茂。革运斯炳,代终弥亮,负扆握枢,允归明哲,固已狱讼去宋,讴歌适齐。昔圣政既沦,水德缔构,天之历数,皎焉攸征。朕虽寡昧,闇于大道,稽览隆替,为日已久,敢忘列代遗则,人神至愿乎?便逊位别宫,敬禅于齐,依唐、虞、魏、晋故事,俾众周知!
这诏书传出,宋主刘准应即徙居。那阴鸷险狠的萧道成,尚有一番做作,连上三表恳辞,所以宋主还得淹留一日。王公大臣,统向齐王府劝进,朝廷又连下诏书,促令受禅。内推外挽,统是一班狐群狗党,巧为播弄,遂于次日行禅位礼。
宋主刘准本应临轩,他却畏缩得很,藏匿居于佛像的华盖之下。王敬则引兵入殿,令军土舁着板舆,趋进宫中,威胁宋主出宫。因宋主刘准避匿,一时搜寻不着,惹得王敬则动恼,大肆咆哮。
太后等人惊骇得很,只好自督内侍,四处找寻。既而将幼主刘准寻觅着,乃送交王敬则,可怜幼主刘准鼻涕眼泪,迸做一堆,瞧着板舆,好似囚车一般,不肯坐入。当由王敬则拥令升舆,驱使出殿。
刘准停止哭泣,对王敬则说道:“今日要杀我否?”
王敬则道:“没有此事,不过徙居别宫,官家先世取司马家,也是这般!”报应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