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妈已经死了!”
“你妈是谁啊?你又是谁啊?”
......
我的老年痴呆已经到中后期了,一天中大部分时间是不清醒的,不但失去了记忆力还失去了定向力。
就连逻辑思维都是混乱的。
我半夜总是一个人在客厅里踱步,坐在钢琴前乱按着琴键,小满有好几次都被我逼哭了。
她的哭声仿佛会让我清醒片刻,只有那片刻我才能想起,原来我是她父亲......
那天,小满推着轮椅上的我出门晒太阳,我突然感觉下身温热,那是我第一次小便失禁。
我羞愧地哭了......
夏天的夜晚,我穿着背心躺在卧室的凉席上,小满用毛巾把我擦了一遍身子。
“爸,我去收拾一下,你一个人躺会儿,行吗?”
我愣愣地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今天...也给我弹那首曲子,行吗?”
“行!”她端起脸盆,用肩膀蹭了蹭脸上的汗水,脸色很憔悴,我才注意到她杂乱的头发里冒出了银丝......
我一个人坐在床上看着墙上的石英钟发呆,秒针滴答滴答地走着,好像圆规画圆......
我一直数着,却已经忘了秒针走了几圈,甚至连时间都看不懂了......
忽而,一阵凉风从窗外吹来,那夏风竟然赐我片刻清醒,恍如隔世......
我转头看向床头的那张老照片,身穿白色旗袍的老太太,笑靥如花。
我好像幻听到了她的声音——
“周原同志!能向你请教一道题吗?圆周率的尽头是什么?”
圆周率的尽头......
是遗忘......
我忘了......
我吃力地起身,随手拿起一件灰色衬衣披在身上,走出了卧室。
客厅里,小满趴在餐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滴水的抹布。
我心头一阵苦涩,拿来一条毯子披在了她身上。
我上楼的动作很轻,不想吵醒熟睡的女儿。
推开二楼书房的门,我直奔那个檀木盒子,双手捧出那本封面残破的笔记。